□昆山 张新文
人生过半,记忆里故乡的元宵节,晚上吃了元宵便是去空旷的麦地,在溶溶的月光下抛火把,而后再回到村子里荡秋千、看花灯。
过去刷锅用的是高粱头脱去籽粒的穗子,捆绑在一起就成了刷锅的刷子,用久了,锋芒磨损殆尽,大人们就收集起来,到了正月十五晚上就交给孩子们抛火把。荡秋千,在我们那里叫打悠,有悠哉悠哉,很舒服的意思,我们孩子们往往会从家里找根细一点的绳子,系在两棵树之间,一屁股坐上去,稍微两脚触地,往后蹬几下,立马抬起脚,两手握紧绳子,就能荡起来。
大一点的那些大哥哥们就不同了,他们加入了大人们的行列去荡秋千。队长拿一根刹车绳,这根绳很粗,足有铁锨把那么粗,平时一般都盘好后悬挂在生产队的仓库里,只有到了夏收和秋收的时候才能派上用场,收割后的麦子装在木制大车上,堆积成山的模样,就是靠这根刹车绳,把麦子捆绑牢靠的。队长眼睛小,眼力独到,一眼就看中了池塘边的那棵大槐树,这棵槐树很有历史,据说是爷爷的爷爷辈栽下的,枝繁叶茂,有个枝干横在水塘的上空,与水塘的岸边平行,刚好是拴绳荡秋千的好地方。队长像个猴精,呲溜呲溜爬上树,把绳子拴好,大人们便开始荡秋千,绳子长,一个人坐上去,两个人在后面使劲地推,坐在绳子上的人会被荡到半空中,胆小的,有时被吓得哭爹喊娘。后生们不服气,大人们能做到的,他们也可以做到,于是就一个个上,有的顺利过了关;有的腿打哆嗦,哭着退下阵来;有的,成了落汤鸡,爬上岸了,还要上去荡……队长很激动,说:“就是要考考你们这些小兔崽子的胆量!”对勇者,他竖起大拇指,对哭着不敢荡的后生,他气得牙根痒,骂骂咧咧……也别说,队长的教训,咱村的后生们都记着呢,慢慢地,大家都能过了这一关,而且走出村子的他们,都发展得很好。
我们村子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由来已久,每年的十五晚上家家门口都挂灯笼,整个村子沉浸在喜庆祥和的节日氛围里。那时都是土坯房,破旧低矮,灯笼挂在门楣上,我们孩子也能看到灯笼上的图案,有猪八戒背媳妇、有岳母刺字,还有哪吒闹海……
后来,日子过好了,家家都盖起来楼房,十五晚上的灯笼还是照样挂起来,只是越挂越高了,就好像每家都在心里较劲似的,楼有多高,就把灯笼挂多高;楼低的,甚至在家门口竖起了一根旗杆,只是平日里把辣椒,或是编好的大蒜头拉到旗杆上晾晒,到了十五晚上就把自己家精心制作的大红灯笼挂到旗杆上,升到最高处。大红灯笼高高挂,小村虽然喜庆着,却少了观赏和通过观赏灯笼上的图案接受教育的意义。去年开始,村里建成了阅览室和健身广场,队长年前就通知各家各户,十五晚上的灯笼集中挂在健身广场上,并评出一二三等奖。去年的十五晚上,健身广场最热闹,人们徜徉其间,火树银花,大红灯笼低低挂,美轮美奂的图案便呈现在了村民的面前……其中德顺爷爷的龙腾华夏获得了一等奖,巨龙绕着灯笼一周,昂首长啸,龙的头部上方是长城和黄河图案,欢腾喜庆,寓意深远。
大红灯笼低低挂,接地气,又喜庆,是小村人的心愿灯,现在人们又在期待着兔年的灯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