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杭州 桑飞月

  大地回暖，万物复苏，准备开启新的轮回，这就是立春。

  在老家，每至立春这天，父亲都会早早起床扫院子，扫完洒上水，然后用一种戏曲腔调抑扬顿挫地说一句：“春打六九头啊。”最后一个“啊”字上扬，像是有翅膀似的，要飞，令我们感到愉悦与振奋。

  但实际上，立春气温还是很低的。立春的春，只是从天文角度确立的一个坐标。那种真正能让人们感到温暖的春天，还要等些日子。不过，在物候上，春天已显示出了它的足迹。

  东面海洋上吹来的温暖气流慢慢使大地解冻；那些曾以冬眠方式抗拒寒冷的虫类感受到了气息的变化，逐渐苏醒；河面上的冰也开始融化了，憋闷了很久的鱼类开始浮到水面上来，水面上还有很多碎冰块，看起来就像鱼在背负着那些冰块游动一样。这是古人所总结出来的立春三候，一候东风解冻，二候蛰虫始振，三候鱼陟负冰。这些物候的变化，证明春天已到来，同时也给予了我们以美好的希望。

  往年，在我所居住的地方，每至立春都会有人放烟花。噗通噗通，一锅水开了似的，远远近近地响着，连绵不断。这意思像是：春，我们先燃，接下来该你了。于是，春天的列车便轰隆隆地驰来了，车上坐满了花朵，朵朵都是佳丽。

  说起立春，我的友邻告诉我，在她们老家衢州，立春这天会举行立春祭，由小孩扮演春神，鞭打春牛，开启新年第一犁。村民们或播种或种菜苗，表示迎春。而在浙江临海等地，立春则有焜春之习俗。村民们在院中支起大锅，将樟木枝和木屑放入其中点燃，用其燃烧散发出来的香味儿，熏一熏院子，以祈求新的一年里全家健康，无病无灾。焜，熏的意思。

  小区的老人们讲，浙江早先还有立春祭句芒的活动，句芒即春神，主管树木生长。为祈农作物耕种顺利，立春前一天，大家会抬着句芒神上山，同时祭太岁。句芒神回来时，人们会夹道相迎。如今说起句芒，很多人都不知道了。但在余杭有些地方，立春有拜阿太的习俗，阿太即祖先。

  除祭拜活动外，立春这天的食物，也有些不同。唐《四时宝镜》载：“立春日食芦菔、春饼、生菜，号春盘。”如今，这春盘，民间也还是有的。 芦菔，即萝卜。萝卜为家常食材，做好了，味道也极美。故而，民间有立春吃萝卜汤的习俗。且不说牛羊肉萝卜汤，单就那简单的白菜萝卜汤，也曾美到苏东坡都爱，又名东坡羹，北宋林洪叫它骊塘羹。 春饼是面粉烙的薄饼，卷菜而食，这是北方吃法。江南立春则吃春卷，春卷比春饼薄，也是卷上菜肉或其他一些所喜欢的馅料即可，只不过，春卷通常是需要炸一炸才吃的。 至于古书中所记载的生菜，指的则是春生的野菜，而非我们如今所说的生菜。立春的春卷中，通常就包的是荠菜，目的是尝鲜。

  吃过春盘后，当去外面走一走，看一看，这叫春游。

  以前，人们会在立春这天挂春幡，即春天的旗子。有的挂在花枝下，有的戴在发髻上。辛弃疾曾写到：春已归来，看美人头上，袅袅春幡。如今，鲜有人插春幡了，但是，草木春幡依然如旧。

  荠菜的春幡是雪屑样的小白花；擦木的春幡是一树黄花；探春的春幡像毛线球；当然，梅花的春幡最鲜艳。梅花的骨朵像古典的盘扣一样，小寒过后就红了，但彼时阳气太弱，至立春，它才终于被打开。每到这时，杭州人都会到孤山、超山、灵峰等地赏梅。

  春意，在大自然里暗暗涌动着。使得我们也不禁想以丰沛的情感，饱满的精神，去迎接这新的时光，并给家人一些爱的表达，对远方的朋友问候，就像荠菜一样，为他们举起小小的，但却像雪一样纯洁的花朵，抑或说是春幡。人间终归是因为爱与情才美丽着的，亲朋好友即是我们人生世界中的山川与河流。

  立春，山河俱新，万物美好。新的生活，自此而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