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锡 陆锋
朋友咳嗽久不愈,我建议他用荸荠和甘蔗煮水:“你听我的,生荸荠脆甜,和甘蔗一起煮水,是冬天止咳润肺的良方。我冬天咳嗽的时候我妈都给我喝这个,喝几回就好了。”朋友是北方人,一脸茫然问我:“荸荠是什么?”我找来图片给朋友看,朋友哈哈一笑,道:“我们这儿管它叫马蹄。”这也算是南北方文化的差异吧。
张爱玲在《半生缘》里写荸荠,“一边听瓦钵里荸荠咕嘟咕嘟地响,一边剥热荸荠吃,幸福又温暖。”在干燥咳嗽的冬天,这份独一无二的清甜着实让人难忘。好在荸荠在江南算是寻常物,菜场里有它带着泥的新鲜身影,水果店里也摆着一盒盒削了皮的雪白的荸荠果肉,有了念想,不愁没处买。只是,挖荸荠是我幼时冬日难得觉得有趣的事儿,如今竟然不知道还能去哪里挖荸荠,心里不免滋生了一点遗憾,也只能在菜场买一袋子带着泥的荸荠,闻着那泥味儿在回忆里翻找那些冬日里甜滋滋的碎片。
说起挖荸荠,汪曾祺先生是写过的:秋天过去了,地净场光,荸荠的叶子枯了……荸荠的笔直的小葱一样的圆叶子里是一格一格的,用手一捋,哔哔地响,小英子最爱捋着玩……荸荠藏在烂泥里。赤了脚,在凉浸浸滑滑溜的泥里踩着……哎,一个硬疙瘩!伸手下去,一个红紫红紫的荸荠。
这字字句句活脱脱就是我当年挖荸荠时的模样啊!
孩童似乎是感觉不到冷的。当年的寒冬腊月,我兴高采烈地光着脚丫子在烂泥里一顿乱踩,踩到了硬邦邦的就伸手去摸,一摸一个准。摸高兴了,也等不及清洗,也来不及削皮,将荸荠在衣服上擦了擦就往嘴里塞,一口脆,随着汁液下咽,蛰伏在身体里嘶吼的火瞬间平顺了。现如今,买回来的荸荠我得洗得干干净净,而后又去了皮才能入口。虽然还是白嫩清灵水分足,但我总觉得差了点什么,也许少了连皮带泥的那点生涩对比,便少了一些田野自然之气吧!
一口气将一袋子荸荠都去了皮,想着得赶紧吃,不然放久了,它会像削皮后忘记吃的苹果一样发黄。想了想,我决定拿荸荠做几个简单的菜:拔丝荸荠、荸荠圆子汤、冬笋荸荠、荸荠鸡丁。几道菜,汤汤水水甜甜咸咸不拘,看着颜色鲜艳好看,且这些加了荸荠的菜,比平日里寻常的做法爽脆了许多,不算难吃。只是,和生吃荸荠相比,总是少了几分荸荠天生的水润清新。
过了几日,朋友说咳嗽好了。我笑嘻嘻地说:“寒冬荸荠清甜,可以舒缓肠道,消除内热。”
冬寒,吃一点荸荠吧,心生清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