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 吴晓平

  噢哟一声，老妻惊呼道：三楼邻居阳了！

  前几天参加朋友一个开业典礼，朋友看我饭不吃就要走，好生过意不去，非要送我这，送我那。我说我家就老两口，平时也吃不下什么，你送我那些都没用。推搡间，忽见街对过一家药房正排着长队，我就开玩笑说，这会儿药最时髦，你要送我一盒抗原试剂或者退烧药，那我还能笑纳！哪晓得一句玩笑话，朋友还当真了，说“我家还真有你要的这两样东西，回家我就快递给你寄去！”

  次日上午，坐家里百无聊赖，原定大学同学毕业40年的中午聚餐，已经取消，该如何打发一天漫长的日子呢？忽然想到三楼邻居大纬，70多岁的孤老头儿，每到周末，就会带几个老同学在家掼蛋，有时缺腿子，我们也去凑数。我便对老妻说，你微他试试，假如缺腿子，我俩去玩！

  自从搬进新居，一个单元电梯上下，门挨门的邻居几乎都不认识。大纬说起来还是我的同行，若干年前我们工作中曾碰见过，应该也算朋友了。可惜他退休早，就住在我楼下，这许多年居然不知道。还是热心老妻平时喜欢和人交往，不知何时认识了他的妻子，又后来我们才知道，居然是邻居。虽是邻居，平时少走动，几年前他的妻子病逝，我们以为他一个孤老头子，一定会去和女儿过。孰料这老先生也是犟，平时爱干净，喜清静，坚持一人独居。疫情三年，物业在各单元建了业主群，老妻在群，所以和他微信联络方便。不一会儿，他回话，说感冒了，前天到同学那里玩，宾馆里游了一把泳，受凉了，昨晚发一夜烧。我说，噢哟，你别中了新冠吧？朋友刚送我抗原试剂到了，给你测测！没想到，一语成谶，刚才一测，果然阳了，还发了个图片给我，两道杠！

  大纬素质真高，即刻便在邻里群里发布消息，说他阳了，这几天非必要不出门，出门也戴N95口罩，不坐电梯，给大家添麻烦了云云。一石激起千层浪，平时寂静的群里忽然热闹起来，有群友安慰他，还有人要送菜、送馄饨给他。一墙之隔的年轻邻居告诉他，他们夫妻俩都是医生，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敲门，立即帮他解决。又有邻居留言，说他（或她）家备有板蓝根，刚才已经将板蓝根挂他门把手上了，叫他自己出门拿……一时间问候与关心齐飞，真情共温暖一色，老妻捧着手机，一条条读给我听，激动得语无伦次。是啊，想想我们在这儿居住十多年，平时见面都不认识，甚至连招呼都不打，在这非常时期，显示出人心和素质来了。

  其实本单元最忙的还是老妻，她说大纬一人在家可怜，直接微信他，一会儿问他晚饭吃了什么？一会儿问女儿有没有过来？我说你没听大纬嗓音嘶哑，这会儿正烧得难受，你老这么骚扰他，吃消吃不消？

  那天，天气预报，气温零下3度。一大早，老妻就醒了，捧着手机，点点戳戳的不知忙什么。我说，天寒地冻的，你好好的热被窝不睡，发什么神经？她说，大纬昨晚发一夜烧，身边没个人，我还是不放心！我一愣，支起身说，这回你是对的，应该打个电话问问，看他这一夜有没有熬过来，还需要什么？快打！

  老妻电话过去，就听大纬嘶哑着声音说，烧了一夜，这会儿退下来，38.5度了，感觉嘴里特别没味儿。老妻忙说，中午我给你烧条鱼，鳜鱼，红烧，红烧有味儿，好不好？可怜大纬这会儿也不客气了，弱弱说声，好！老妻立刻丢下手机，掀开被子就往外跑。我说，啊哟喂，还早哩，你急什么？

  老妻一头劲，说，你不懂，早市的鱼新鲜，去迟就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