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 黄佩

  “救命！救命！”我拼命地想大声喊出这两个字，但是不能，只要一张嘴，水就会在我发声之前，灌入肺中。我只能乱舞双手来求救，希望同池洗浴的人能够注意到我的求救信号，但我只隐约听到人们在说：“这调皮孩子甭管他，呛几次就学会游泳了。”我仿佛坠入了无底的深渊，一直往下坠落，一直坠落……生与死在我的挣扎中展开了激烈的较量，恐惧一点一点地从脚底涌向大脑，似乎就要淹没我的意识。

  “丁零零，丁零零……”，午睡的闹铃，把我从噩梦中叫醒。下意识地抹了一把额头，一手的冷汗，我彻底地惊醒。没想到多年前的噩梦，今天会再次梦到。

  这是一个真实的噩梦，事情发生在二十年前的冬天。当时，要强的我处于叛逆期，对任何事情都不服气，想要通过自己的能力彻底改变不公的命运，我拒绝所有亲人、朋友对我的帮助，任何事都要自己完成，包括洗澡。

  那时候的冬天比现在冷多了，没有暖气的家中根本无法洗澡，只能去镇上的免费公共澡堂沐浴。年久失修，破墙烂壁，就连浴池底部也是坑坑洼洼，淤泥蓄积。那天，我独自一人下了澡堂，没想到滑了一下，唯一得力的脚被坑洼处卡住，扭了脚踝。双脚失力，便发生了噩梦中的事故。后来是怎么得救的，我一点儿也不知道，只记得在意识模糊到即将失去的时候，一双强健有力的臂膀托起了我。

  等我清醒过来，已经躺在了澡堂的台板上。守着我的那位老人对我说：“小伙子，腿脚不便，就不要一个人来了。你要谢谢那位好心人，是他把你救起来的。”我挣扎着坐起来，顺着老人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朦胧的水雾中，一位比我大不了多少却高出我许多的壮小伙朝我挥了挥手，走出了浴室的大门。我似乎还未完全从刚才的垂死中回转过来，忘记了微笑，也忘记了挥手，只是死死地盯着他，想要看清和记住他的模样，可至今我能回忆起来的却只有他转身离去时高大的背影。

  这次经历，我一直铭记在心，也曾多次梦到。梦醒之后，我很矛盾，梦中那迂回辗转的恐怖让我心有余悸，但我又希望自己再次梦到，因为我想梦见他的模样，可他始终未曾入我梦来，我能想起的只有那双托起我的臂膀和那高大的背影。

  多年之后的今天，我竟然再次梦到那位在危机关头向我伸出援助之手的恩人，可也许永远也不可能找到他了。我告诉自己，既然无以回报，那就做好自己，永不放弃，力所能及地帮助他人。这应该是我回馈社会的最好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