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台 邹娟娟
从前的时光慢,慢到能看到尘埃游离的轨迹。我和小妹常坐在院墙外的树荫里一边揺扇子一边看风景。母亲递来一串葡萄或半个西瓜。我们丢下扇子,吃水果。吃完,再揺扇。
夏日长,白昼除了叫嚷的蝉,很多动植物都提不起劲,好在有小扇,填补了枯燥漫长的时光。
扇,为蒲扇,纯植物叶片,柄硬叶宽,裁剪成圆,细草线固边。平常人家,人手一把。连灶膛边都有一把秃边的蒲扇,用来旺火再合适不过。
我们左手握扇,右手张开五指,在扇面来回滑动,凹凸冷硬,颇有质感。用扇代替手,触摸墙角的各种植物,把葡萄摘下,像盛放的花朵般排列,然后直立扇面,让其簌簌落下。苍蝇、蚊子前来骚扰,扇子用力挥动,不亚于孙悟空架着芭蕉扇,威力突起,换得清风徐来,空灵寂静。
遇到贪玩小孩迟迟不归家,大人站在门口吼两声,一盏茶的工夫,准有个小小的身影跑到门口。不用提醒,两手举扇,等大人责罚。当然,罚的力度在于大人的气量和智慧。有佯装使劲,扇子落下却只贴了贴皮肉的。有拿扇拍打,希望小孩长记性的。有用扇柄戳两下的,有让小孩在扇面写保证的。扇啊,扇啊,它是村庄的生机源泉,像唱片,一轮一轮转动,在悠悠岁月中传响。
扇子,结合人力,平地生风,带来夏日独特的景致。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扇,与夜,亦是绝配。
靠海的故乡,在夜晚时分,常有凉风,吹出上下清明之色。云闲月隐,星子灼眼。花香若隐若现,如同飘离的歌声,给平静的生活增色不少。炊烟沉淀,风和扇拂去薄尘,轻柔的抚慰中,有点点萤火,在草丛中,在芦苇荡中,在充满清新水草气息的一切水域。它们忽上忽下地飞,引得孩童拿着蒲扇就去追。那场景,俨然成了趣味盎然的童话故事。大人持扇驱热,手腕有节奏地颤动,扇子翻飞风自来。阔天之下,扇子忽急忽缓地带动着五脏六腑、浑身毛孔,令人沉醉!不知不觉,人们轻摇小扇,便度过了一个个冗长的夜。
从前的扇,不论出身,有时可就地取材,即兴而为。遇到疾雨,人们直接用芋头叶、荷叶作伞,雨点如玉珠弹跳,在头顶作响。雨过天晴,叶子一转,变成鲜嫩的绿扇子,握在手里又凉又滑,扇的风也凉爽舒适。
流行古装剧时,大街小巷都有扇子卖。有潇洒的文人折扇——竹片素纸,一抖开,满面雅韵。有丝绢圆扇——掩扇面,配淡妆,疑是穿越而来的大家闺秀。这些扇,对童年的我们而言,显得拘泥,不如蒲扇的大开大合,肆意畅快。
扇,解人意。在生活条件匮乏的年代,既有适宜的温度和观感,也可享受家人欢聚的自在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