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俐
拜读邱伟杰先生的大作《诗剧——普及美学原理》一书,是一种全新的体验。一般132页的书,一天时间是可以认真看完的,然而,我这迟钝的人却看看、想想,整整花了三天才通读一遍,而心智所经受的考验可谓巨大,想起北欧人喜欢闷在木屋蒸桑拿,再把自己扔进冰窟窿里游泳,沸点的情感与零度的理性相互作用,说有趣还真是有趣,说不易也确实不易。戏剧和美学虽然关系密切,却纯属两个行当,你让古典戏剧大师莎士比亚和现代美学鼻祖鲍姆嘉登坐在一起,大概是大眼瞪小眼,根本谈不拢的,恐怕也说不清什么,他俩不吵起来就算不错。然而,这些都难不倒我们的邱先生,他有学贯中西的知识储备,更具熔铸古今的创作才力,还能将曹禺的剧作家天赋和李泽厚的美学家造诣结合在一道,同时也把李杜和苏辛的诗人风采展露无遗。
一剧上演,花城惊艳;一书出版,洛阳纸贵。诗人、剧作者、美学家,三个人分别完成的事功都非常艰巨,不想今天却由一人担责,且责无旁贷。这里不仅有古希腊亚里士多德《诗学》和荷马史诗,尤其是歌德诗剧《浮士德》的影子,特别是理性和感性冲突的再现,让我们重又经历了一遍人类在精神天地、心灵世界的伟大探险。这种探险,代有才人,前赴后继,却永无止境,而知止者不啻懦夫也。当然,书中“七武士”的出现,自然而然地让我想起日本黑泽明导演的影片《七武士》,这种联想莫名其妙,却又实实在在。而剧本中,第三幕第三场“厄洛斯号”,则直接取自希腊神话里的神灵厄洛斯,或许蕴含深意,不得而知。
不得不说,美学走进我们的日常生活还是一种奢侈,如果不算是一种奢望的话。掩卷思之,不禁喟然长叹,想到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发生——读到此书的蔡元培先生一定非常高兴,他是第一位强调美育纳入教育体系并且在社会普及的教育家,其为上海美术专科学校题写的赠言“闳约深美”,引用清代词人张惠言的短语,此乃学术研究之箴言兮,抑或美学追求之鹄的兮,也许二者兼而有之吧。尽管美感是与生俱来之物,但是美学却需要修养获得。从根本上说,审美意识和能力的欠缺既是智力的亏损,也是德行的阙如,它会让一个生命个体显露粗俗,也会使一个民族呈现愚昧。无论如何,邱先生对于美学和美学戏剧的执着探索,具有深刻的现实意义,他的想象力、创造力和非凡的语言天赋也惊到了世人。
最后,我要说,尽管你是标准的骚人墨客,读过许多许多诗歌;尽管你是一个戏剧艺术的痴迷者,看过许多许多话剧,但是,像这样一部诗剧——诗意盎然、剧情跌宕,仍然是难得一见的,犹如人间尤物,虽然难称绝代佳人,却颇有可观,甚而夺人眼目。
诗剧,是一种稀有的戏剧品种,它对作者的天分和才情要求很高,其“两难并”的特点,常常使人望而却步:一是写诗难,二是编剧难。谁能把这两件事一并做好,于己于人都是善举,对社会发展大有裨益,且善莫大焉,不可多得。或许,从社会批判——即对于人性恶一面的揭露来说,美学视角的选择倒是一种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