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 余翔

  中考成绩揭晓那天，家人微信群里一片愁云惨雾。侄子的考试成绩离重点高中提档分数线差了3分。

  “市重点我们早就不指望了，现在连区重点都泡汤了。”

  “估分误差能达到60分，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 5个志愿全填了区重点，普高一个没填，现在能不能上高中还是个问题！”

  “别着急，多打听打听，总归是有办法的。”

  “是啊，别太责怪孩子，他现在心里肯定难受。”

  作为父母，我哥和嫂子不断通过裂开、捂脸、苦涩等表情，表达他们面对儿子中考失利后无奈、着急中交织着愤怒的复杂心情。群里其他人除了表示安慰、劝解外，也对侄子的未来隐隐感到担忧。

  由于我哥嫂工作的关系，侄子小学以前一直在家里做留守儿童。远隔重洋的哥嫂虽然也给他报了各种兴趣班、辅导班，但毕竟鞭长莫及。我和妹妹在执行培训任务的时候往往大打折扣，经常带着小侄子跷课去吃喝玩乐。那时候，侄子活泼、调皮而且贪吃，折腾得我们身体和钱包都招架不住，他却度过了幼年短暂而恣意的幸福时光。

  侄子一进入小学，哥嫂便克服万难杀回国内，亲自上阵督促儿子。从那以后，周末、节日的家庭聚会上就很少看到侄子的身影，偶尔出现也总是匆匆扒拉几口饭菜就要赶赴下一场培训班。

  我们看着不免心酸，也时不时劝说不要把孩子逼太紧。但面对我哥数据详实、旁征博引的反驳，旁人的劝说总是苍白无力的。“你每周五晚上还是抽空给他补习下阅读理解，你以前老带着他玩别以为我不知道，现在总该负点儿责任吧。”为了避免成为“帮凶”，我在侄子的教育问题上选择沉默不语。

  尽管哥嫂费尽心力、一门心思扑在儿子的成绩上，但收效甚微，侄子在小升初的激烈竞争中败下阵来。然而做父母的并不放弃，坚持花重金让他进入重点初中。全家还在学校附近租了一套公寓，开始了陪读生涯。

  自此以后，我与侄子更是难得一见。记得他初二的暑假，一天我和妹妹相约去水世界玩，回想起以前夏天带侄子游泳玩水的时光，不免有些怀念，于是打电话叫他出来放松放松。一见面吓一跳，小伙子个子一下蹿到一米七五，配了副近视眼镜，和我们话也不多，以前跟屁虫似的小孩，在慢慢长大的过程中已经与我们渐渐疏远。

  但一进入泳池，那个活蹦乱跳的小男孩儿又回来了。一下午玩到筋疲力尽之后带他大吃一顿，我和妹妹都不禁感叹，他儿时折腾我们的劲儿还在。临分别时我问他，马上初三了，对高中有什么打算。“随便吧，反正都是我妈在安排，我有什么打算重要吗？”侄子漫不经心的回答让我一愣。

  中考成绩出来后过了几天，我私底下给侄子发了个微信，问他现在怎么想的，万一读不了高中怎么办。当“随便”二字和一张笑脸出现在对话框时，我只感到一阵怅然。

  中考结束那天，侄子过完自己的15岁生日，正式进入花季。对处在这样美好年华的人心生前途暗淡之叹，不过是中老年人的杞人忧天。但作为一个少年，侄子对未来置身事外的冷漠让我不觉产生一丝感叹：从小到大由父母大包大揽的各种安排，已经让他对自己的生活失去参与感与选择权，对人生褪去了青春少年本该有的热情。

  不管我们的时代选用什么词汇来描述16岁，这都永远是属于爱做梦、爱幻想、爱尝试的年纪，在认真努力的生活中不断发现自己、探索世界才是他们应该有的模样。于是，我在侄子的微信对话框里写下：前路漫漫，只愿你花季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