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 吉卫明
亲戚来住几天,回去后每天手机微信来道声夏安,说这鬼天气,谁吃得消!
他们小时候来过我家,最喜欢我家的大竹床,一到天将擦黑便抬出门,用自来水浇几遍,乘着凉气逼人,也不管干没干就往上爬,把个热身子前面贴贴,后面贴贴,像制作冰镇烙饼。直夸床好,水也好,若没有这两样东西,恐怕住不了两天,就得逃之夭夭了。我家前面一排房子的前面是个广场,竹床更多,先到的就抢占好位置,互不相让的就吵架。待排兵布阵结束,夜空里会时不时地飘起鼾声,但终究耐不住燥热闷热,蝉声如吠,蝈蝈吵人,接着出现叫骂声。
有一天更特别,冷不丁的一个响雷在半空炸开,一片惊骇声。人们立刻从竹床上跳起来,往家里狂奔。场地上呼儿唤女声、大哭小叫声,被刮起的风卷在一起,砸在每家每户的门框上、窗户上,哐啷哐啷响,夹杂着窗户玻璃破碎声,太揪心太尴尬太狼狈了。
他们后来又来过几次,有一次说要买两张竹床回去,一定是他们回去说过这物件的好,引起了家人的兴趣。于是,我领着他们去了趟栖霞街的土特产杂货店。因为运输不存在问题,以前的公交车挺着个大象鼻子,车顶上有装货的架子,完全有条件把竹床带回去享受呢。
他们笑我快要变成大胖子,要和帅气说拜拜喽。是的,天热,懒得动弹,整天吃吃睡睡,怎会不长肉。我翻开身边任伯年的画册,里面有一幅《蕉荫纳凉图轴》,是画家任伯年为另一画家吴昌硕的画像。他们看着直乐呵,说有几分相像,你倒会找参照。忽然,他们嚷嚷:画中人提着芭蕉扇,也是倚在竹床上哎!
妻子听着亲戚说着过去,忍不住得空就插话,说她家的事。她家的人已经够多了,门口的几个闺蜜偏来蹭床扎堆,人多哪来凉快呢?就时常面对着满天的星星,唱着不知谁编的儿歌:“大风来,小风去,风婆婆,带风来,哦啰啰啰。”唱到正是风来时,都很兴奋,以为是自己的呼唤之功。
在那个没有电风扇,更没有空调的时代,只靠一人一把芭蕉扇,即或有竹床,一个夏天也是难熬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