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武汉 刘乐

  从朋友圈里看到，新开放的公园里竟然有一块麦田！小小一块，呈圆形，黑色大理石地砖围边，约一个车位大小。几株麦子，像是远离田地，离群索居，就在这片狭小的圈地里生长。拔节时，它们如同月子里的婴孩，个子噌噌噌地长。抽穗后，它们五天左右就开花，点点白花嵌在青苗尖，微小含蓄。它们一直长到麦粒饱满，一片金黄。

  等我亲眼见到时，麦子已熟透。麦子本不密集，成熟后又有点东倒西歪，有些应是被人折了穗，只留下参差不齐的麦茬，失了生机。麦子种在公园，无人收割，任凭这麦穗掉落，我的心也涌起小小的失落。

  一个母亲带着小孩来了，蹲下一起看着麦田，母亲指着说着什么，小孩稚嫩地拍掌，然后对着母亲的镜头比着“耶”，和麦田微笑合影。看到这样一幕，我转念一想，豁然开朗。这麦子是庄稼，也是植物。它的一生，不只是作为庄稼的一生，为饱腹人间而活；也可以是植物的一生，自然地萌芽凋落，附身泥土。它的一生，不一定要长在田里，也可以长在公园里，也可以享受游人的驻足观赏。想到这里，我不禁为设计这一块麦田的慧心点赞。

  麦芒晃晃，如家乡的手指，在我的心里一下一下挠着痒痒。这小小一块，也在我心里铺展成一片橙黄汪洋。

  想起幼时在家乡，麦子黄时，父辈们都互相帮忙抢割麦子。大人敞着臂膀割麦，我们小孩弯腰捡麦，但总捡得不太干净，一些麦粒匍匐在麦茬里，躲过孩童拾捡，又躲过了虫食鸟啄，等到乡亲们翻土耕种玉米时，发现一些麦粒重新发芽，麦苗青青，一株一株，一小丛一小丛，三三两两摇曳风中，已有寸把高。麦子再生，依旧旺盛，只是这时的麦子已无法分蘖孕穗，无法结果为人所食，成了地里的杂草，最终被农人拔掉。可即便如此，它也在自己的一生中郁郁葱葱过。

  再看这公园里种来观赏的麦子，它和当年田地上被人收割的麦子，还有遗留后丛生的杂草麦子，无论予人何用，它们都是麦子，都以一株植物的本心恣肆地活着。人生在世，应像麦子一样生长，只要有一抔土，便可落地生根。不管生在哪里，尽管泼泼洒洒、昂扬向上地成长。

  忽地，一只鸟飞落，叼起一根麦穗飞走。我也走进麦田，拾起一根麦穗回家，连同久远的记忆和今日的憬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