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丹寨 龙治忠

  出发之前，朋友未曾告诉我要去哪里，当我知道这个地名的时候，汽车已经拐过二十几道弯穿过波秘寨，来到了三都县与独山县的交界处。

  一场大雨骤然而至，无论车上的雨刷怎样努力，都无法刮去挡风玻璃上的一片模糊。我们不得不把车停进一户农家小院，然后步行走向山谷的入口处。

  刚到入口，一群又一群露营者大包小包地从山里走回来，一副陶醉满足的模样。我看了看清澈的河水，又看看那苍翠欲滴的山峦，感觉告诉我，朋友已把我带到了一个别样的地方。

  这个地方，叫夹缝岩。

  我们欲冒雨向山谷行进，可山雨却是那么顽皮，故意下得一阵比一阵大，我们不得不躲进石缝里。

  雨一直下到下午，河水大涨，铺天盖地的浪花卷着朽枝碎叶滚滚而来，冲击着坚硬的暗红的岩石，回旋着，回旋着，然后浩浩荡荡地奔去。水滴从缝顶那泛黄的地衣上滑落下来，一串串，一丝丝，一缕缕，织成一道透亮的水帘。这些水滴，落在朽木上，落在枯叶里，然后慢慢地滑进脚下黑色的泥土，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和泥土的腥味弥漫开来。

  下午两点，雨终于变小了。我们沿着河岸溯流而上，一会儿穿过石缝，一会儿没在古树枯藤中。河的两岸，铁红的悬崖高耸，老树立于壁上，处处有飞流自壁端倾泻而下，或高或低，有大有小，有的猛似蛟龙，气势磅礴，直扑崖下；有的则是那么洁白、那么轻柔，如烟如雾，宛若幽梦一帘。

  大约走了三四里，我们来到山谷的一段开阔处，忽听震耳轰鸣，那声音，撼天动地，雷霆万钧，恰似沙场战得正酣的万马千军。再十来步，抬头一看，只见一帘飞瀑自九天狂泻，水珠四溅，跌入潭中，大珠小珠落入玉盘，然后化作潺潺流水，载着几片暗红或者浅黄的落叶和一些朽了的树皮，漫过圆润的石头，穿过交错的树根音乐般流淌。

  绕过石潭，我们不再沿河而上，而是从河岸向山顶走去。从河边到山顶，不是悬崖，就是峭壁，一条人工凿建而成的栈道架于其间。我们沿着栈道拾级而上，约莫半小时，我们爬至半山腰，此时的景色已不是飞瀑流泉，而是错落的群峰。这里的山峰很是奇特，大峰小峰，峰中有峰，像竹笋，像观音、像大鼎，像香炉，奇峰罗列，形态万千。

  当我们来到观音峰时，天已放晴。站在山峰上放眼四望，只见远山深处的墨绿，河谷深处的浓绿，悬崖上那星星点点的翠绿和近处的浅绿融合在一起，变得纯粹而又丰满。而这一刻，一朵朵轻柔洁白的雾从谷底冉冉飘来，将群峰萦绕，朦胧了山，朦胧了树，朦胧了绿色深处的鸟啼和高处的蝉鸣，山谷变得空旷而幽远。

  就在我即将转身离开山峰的时候，我无意中看见，在河谷之上，有一个小小的村庄，诗意地栖居在群山怀里。我忽然记起，在这群山之中，还有位诗人。他在山中盖了一座诗歌山居，让更多的人都来读诗，放飞诗的梦想。诗人为山居取名叫“群山之心”。

  此次去夹缝岩，我没有去“群山之心”。不过，当我站在群峰之上的时候，我已在心底里悄悄地告诉诗人：“我路过桃花/和鸟鸣/那时，暖日照耀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