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 王蕙利

  闷热潮湿的五月，樱桃已过季，杨梅即将熟透，枝头的梅子便日渐明亮起来。原本青绿色的它们，于顶部带上了些许暗赤色，恍如碧玉中间着一缕红丝，惹人爱怜。

  染上红晕的梅子，离黄熟也就不远了。在梅熟的日子里，总有阵阵梅香扑面而至。这梅香，不同于早春时节幽冷的花香，而是一味独特的果香。混合着初夏软风的气息，细雨的清润，暖阳的甘洌，恰到好处地表达着这个时令的故事。

  于个人印象中，青梅似乎是一种与众不同的水果。或许是因为它们天生就有的酸楚滋味，从意蕴上沾染了几分愁绪，使之别具一番浓浓的文艺气息。古往今来，青梅与成语、诗词一直有着不解之缘。“望梅止渴”“青梅竹马”“却把青梅嗅”“黄鹂啼多芳草远，青梅子重杨花飞”“青梅又是花时节，粉墙闲把青梅折”……每一句都是如此妙不可言，意蕴无穷。

  新鲜的梅子，生食酸牙咧齿，实难入口。但在时光流转中，先人发明出了诸多种解锁它们酸味的享用之法。早在周代，当时的古人便已懂得用梅子去除鱼腥，软化肉类的纤维组织，并将它们视为制作羹汤时必不可少的调料。《尚书·说命下》说：若作和羹，尔唯盐梅——用什么来调和汤羹味道？只有盐和梅。

  此外，这种被春日阳光照耀，被周遭文化熏陶的物事，另有一份人世间的欢喜与其有关，那就是——青梅酒。

  青梅酒的泡制不难，将青梅仔细清洗，逐一用牙签去除果蒂，摊放在匾里，置于阴凉通风处慢慢吹干后，便可随冰糖一起放入坛中，并豪迈地倒进白酒，直至漫至瓶口时，即可封好口子，静静等候时间的造就了。

  在之后的这段日子里，窗外的雨每下一场，酒便浓稠一分。等到冰糖全烊进了酒里，梅子味俱溶入其中，梅雨也即将临近尾声之时，自酿的青梅酒，便可享用哉。

  打开一坛新酿的青梅酒，寻一只精致的小酒杯，将酒轻轻倒入。瞧一眼，酒色淡青；闻一下，沁人心脾。

  轻啜一口，梅子与酒的邂逅，前者成功消解了后者的浓烈，后者则恰到好处地抹去前者不受欢迎的酸涩。彼此驯服下，成就出奇妙的芬芳。舌尖触碰间，酒味出乎意料的醇和，不仅微微带些水果的甜柔，还兼具粮食酒的绵长，自有一种说不清的美感。

  青梅酒，很适合独酌。即便平时很少沾酒之人，在这香飘四溢的梅酒诱惑面前，也免不了一杯接一杯啜饮。任梅的清香，糖的醇厚，酒的刺激，交糅在一起，直醉了一床酒意。那是此季节中，特有的曼妙时光。

  然真正的好滋味，还需等到三个月后。就当桂花飘香之际，与一席老友相聚，分享一坛以时间为配料，颇有点春天播种秋天丰收味道的青梅酒。就着那盈喉的酒香，共诉一段曾经的水乡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