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 赵培龙

  几年前的仲夏，我从玄武湖畔迁到光华门附近的中和桥小区居住。站在五楼阳台上，便可欣赏如梦如幻的秦淮河。更让我欣喜的是，楼前有一块一千五百多平方米的绿地，一年四季都是满满的收获和惊喜。我最关注的是几棵又高又大的桑树，那些油亮宽大的桑叶，撩起了我儿时养蚕的记忆和欲望。

  去年回苏北老家，我问桑农要了几颗又白又大的蚕茧，并悉心求教养蚕知识。今年春天，我便开始了养蚕的尝试。

  当园中桑树长出嫩叶的时候，我将蚕茧拿出晾晒。几天过后，我发现，茧的一端开始出现小黄点，再过几天小黄点渐多且连成一片。第三天茧们泛黄的一端出现了小洞洞，之后一只只粉嘟嘟的蛾带着丝丝烟尘扑愣愣羽化出来。接着，难以想象的场景出现了，它们翩翩起舞，你追我寻，缠绕盘旋，最终拥抱在一起，飞翔着融为一体。亲密接触之后，一只只蛾快乐地用凸起的盲文，将爱的诗篇点点滴滴写到我事先准备的白纸上，然后与它的同伴双双升入仙界！

  风吹桑叶沙沙响，筛子静静等客临。我将布满蚕卵的纸张用薄膜盖上，置于阳光下孵化。几天之后，灰白的蚕种一端出现了细微的青点儿，再过两天小青点儿似乎凸起一点，又过了几日，那些小青点居然蠕动起来。蛾们终于还魂，爱芽终于复苏。好不神奇！

  我不敢贪多，只留下小半张蚕青，放在垫了皱纹纸的筛子里，将采来的桑叶嫩尖切成细丝，轻轻撒在那些引头向上的小不点身上。奇就奇在，桑叶的清香很快刺激唤醒了这些小精灵的味蕾，它们居然悄然爬上细叶，摆头剪食起来，动作轻巧连贯，从容雅致。侧耳细听，有丝丝磨沙之声。一周过去，小家伙们的身子渐渐变成米粒大，吃桑叶不再文质彬彬，啃咬动作幅度加大，筛子里传出细雨沙沙的声音。又一周过去，再一周过去，桑叶投下，筛子里马上淅淅沥沥。黑溜溜的蚕沙明显增多，蚕们的体色变成白里透青。我每天太阳升起之后去采摘桑叶，有时还要多摘一些贮藏到冰箱里，以防雨天没有干叶。

  终于，蜕了四次皮的蚕们增大了食量，直到屁股变得黄色透明，身子长成成人小指头大小。此时，它们食量减小，直至停食桑叶。我知道，这些小家伙们要上“山”结茧了。

  我割来院子里的野麦秸，用草绳编成草笼，这便是“山”了。我将草笼轻轻放到筛子上，奇迹很快发生，那些胖乎乎傻愣愣的宝宝们，一个个慢慢悠悠地爬上草笼，找好位置，昂起头，张开嘴，富有节奏地吐出荧光闪耀的细丝。它们一个个摇头晃脑，连续不断地吐丝拉网，不到半天工夫，就将自己网在了透明的茧房里。几天下来，筛子里再也找不到一只蚕儿，小小的“山”上悄无声息，结满了洁白的椭圆型“果子”。

  我将茧子缫丝晾干，有的盘成小绒球，有的筐成丝线，有的染色做成五彩斑斓的花儿。当然，我仍然留下几颗大而圆的茧子，待明年春天再次见证“化蝶、蚕食、织茧”的美好与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