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宜春 刘庆明

  我的家乡在赣中北的偏僻山区，村庄四周环山，一条小河在村前横过。

  屋后的山并不高，每到红薯收获季节，家家户户忙碌起来，先用镰刀把红薯藤割回家，再用铡刀把红薯藤切成一小段一小段，然后放在太阳底下晒干，留作猪饲料。

  把红薯藤处理好，就是锄红薯。大伯父把红薯藤收割回来，就要忙农事，锄红薯的活就落在了伯母身上。她是一个小脚女人，那时候有50多岁，我是她的一个小跟屁虫。把红薯搬到箩筐里，伯母挑不动，于是回家等我伯父忙完农事回来，他再去地里把红薯挑回家，放到禾场上。我问伯母：“为什么要放到禾场上呀？”伯母在我鼻子上轻轻捏一下，笑着说：“放在禾场上。让太阳把红薯表面上的水分晒干，然后放进红薯洞里过冬，留着我们慢慢吃，不会坏，懂吗？”

  我又问伯母：“为什么要放在红薯洞里呢，放在家里不好吗？”伯母又耐心向我解释说：“放在红薯洞里，洞里暖和，不会被冻坏，烂掉。再说也不会被老鼠啃吃掉。”

  放红薯的那天，我跟在伯父、伯母后面，我家的红薯洞就在屋后面那座小山里。那是个直洞，伯父搬一个梯子先放下去，梯子靠着洞口，然后右手提着半箩筐红薯，脚踏着梯子慢慢下到里面。放好红薯，爬上梯子，又提着伯母早装好的半箩筐红薯踩着梯子，下到里面。几百斤红薯就这样半箩筐半箩筐放下去。

  红薯放好后，我对伯父说：“我也要下去看看。”伯父抱着我下到洞里面，我一看，里面比洞口大很多，是圆形的，我抬头看洞口，洞口小，一线阳光射了进来。伯父抱着我，爬着梯子上来，然后用一块木板盖住洞口，木板上有一个小孔，伯父说，是用来通风的。

  吃红薯的时候，多是伯母下去洞里拿，我跟在她后面，站在洞口。每当伯母踩着梯子下去的时候，她总是叮嘱我，不能站在洞口边上，要我站远点，她担心我一不小心从洞口掉下去摔着。我也怕，站在离洞口一米多远的地方，直看到伯母提一篮子红薯出了洞口，帮着她把木板盖上，这才放心地离开红薯洞。

  我离开伯父、伯母家后，又跟着父亲回去过几次，但总是忘了去看红薯洞。伯父、伯母去世几十年了，那红薯洞肯定早已废了。但我每次吃着红薯，就会想起老家的红薯洞，想起大伯父双脚踩着梯子，右手提着半箩筐红薯，颤抖地下到洞里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