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耒阳 王晓阳

  春雨绵绵，家乡池塘边的老柳树铆足劲地抽绿展枝，就像爷爷那些年常坐在树下的光景。

  这棵半枯半荣的老柳，是爷爷生前最喜爱的一棵树。他常说，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了，咱们农民的生活有盼头了。忙累了，爷爷就在柳树旁坐下，装一锅旱烟，一边“吧嗒”地抽着，一边惬意地看着阳光在绿色的柳条上跳跃。

  春天时，爷爷随手折下一段小手指粗的柳枝，用小刀把两端截断，然后手握枝条两端，轻轻反方向拧动，柳皮就会慢慢和柳骨分离。爷爷有时会把柳骨放到我的鼻子下，一股浓浓的柳香蹿入鼻子里，直达心房。等我从香气中醒来时，一声婉转的哨音清脆地传出，就标志着柳哨大功告成了。爷爷呵呵笑着把柳哨交给我，眼神中满是疼爱。于是，我饶有兴趣地吹着脆生生的柳哨，爷爷就在柳树下美美地吸着旱烟。

  夏天，火辣辣的太阳照得大地滚烫滚烫的。柳树披着绿丝，默默低垂着。爷爷常常午后在池塘边钓鱼，我乐颠颠地跟着，给他打下手。鱼竿是一根竹枝，鱼钩由绣花针弯成，鱼饵是挖来的蚯蚓。爷爷是钓鱼高手，轻轻松松几竿下去，桶里就有了活泼乱跳的鲫鱼、鲤鱼。

  时光飞逝，爷爷的身体如经年磨损的机器，一天不如一天。但他依然爱去那棵大柳树下，坐在树下吸烟，与乡亲们聊天，看村人忙碌穿梭，任阳光洒落在他布满皱纹的脸庞上。有一天，看着飘拂的柳枝，爷爷对我说，这棵柳树还是他的父亲在他出生的时候栽下的。说到这里，爷爷神思悠远，仿佛回到了他最初的时光。

  爷爷走时，正是春天，杨柳吐翠，柳条摇曳着哀思。

  “故园肠断处，日夜柳条新。”如今每次回到乡下，路过那棵老柳树，我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爷爷，任泪水盈满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