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淄博 李秀芹

  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我的童年时期，大家生活条件都不好，有些孩子冬天只穿一件空心棉袄，里面没有衬褂，外面没有套褂。新老大，旧老二，缝缝补补给老三，作为家中老三的我，也只能穿姐姐穿小了的旧棉袄。穿不暖、睡不暖，但那时的我却一点也不觉得冷，因进入深冬，凛冽的北风呼啸而来，小孩子们便盼着气温降低再降低，等西湾里的水结了厚厚的冰，我们便迎来了免费开放的“儿童乐园”，到西湾开启冰上运动。

  说是在西湾，其实进不了西湾里面，只能在西湾旁的小河沟里滑冰，小河沟里的水太浅了，最深处才刚没过膝盖，而且河面又窄，宽处能三人并排滑过，窄处只能一人驶过，有点施展不开拳脚。

  能在西湾上滑场冰是村里所有孩子的梦想，但没有一个人敢，因为西湾旁住着一位哑奶奶，她听不见也不会说话。她生了四个儿子，个个和铁塔一样壮实。每当西湾上结了冰，她便出现在西湾旁，大有一副“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的架势，谁若敢往西湾上踏一下脚，她立马“哇啦哇啦”大喊着，朝这边奔跑过来。谁再不收回脚，她会过来拧住耳朵，将脚从冰面上拖出来。再厉害的孩子也不敢反抗，冬天农闲时节，她的四个儿子都窝家里暖和呢，一招呼便出来了。

  那时，我们都讨厌这个哑奶奶，因为她固执地认为西湾就是她家的，她的地盘她说了算，而且有小孩子找队长评理，队长也说：“就是她家的湾，她说了算，我也没办法。”  

  几个调皮孩子试探了几次，都被哑奶奶赶了出来，大家也安稳了，再也不敢踏入西湾半步。

  其实，在小河沟里滑冰也挺有意思，大家排成竖排，单个单个滑，有时也蹲下，后面一人帮忙推一下后背，比谁滑得远。

  等西湾里的冰开始解冻时，我们便在上面玩“飘冰”，人站在湾边上，取一块扁的石头，用食指和中指夹住石头，微屈双腿，找到合适的角度，将石头扔出去，石头在冰面上轻盈地跳动，将冰面砸出一个个小坑，谁砸的坑多，石头飘得又远，谁就赢了。这时哑奶奶不会驱赶我们，她看到“飘”得好的石头还高兴得拍手呢。

  寒冬腊月里，我们在西湾玩到天黑透了才回家，零下十几度的室外，我穿着一件空心破棉袄还热得出汗。母亲晚上给我缝补棉衣，一摸口袋，还装着好几块扁石头。

  等小孩子们玩着玩着长大了，才明白哑奶奶的心意，别看她听不见，可心灵着呢，她是担心小孩在西湾滑冰有危险，所以才严厉禁止我们上里面去玩。

  一年又一年，多少个白天傍晚，每天都坚守在西湾边。难怪队长和大人们统一口径说“西湾是她家的”。不光西湾是她家的，村里的孩子们也被她当成了她家的。

  回忆中的冰上运动，总绕不开哑奶奶，无言的冰面上，她守护着我们，用爱心暖化了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