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安顺 王金玉

  岁末的一个不经意的早晨，大雪飘然而至，这是一份不期而至的惊喜。这场雪我是一直安心地等待着，知道每年总有一场雪为阳台上的绿竹而来。纷纷扬扬如绒絮飞飘，惹人喜不自禁。独自欣赏，见绿竹落雪如花，雪压竹枝的美景跃然纸上，油然在竹世界里偶得“竹叶凌寒雪作花”一句。

  自古，人世间，多是醉与痴之人。刘伶醉于酒，黛玉痴于花，徐霞客醉于山水，吴清源痴于围棋，而我醉和痴皆寓于在阳台栽竹。栽上一丛一丛“斑竹一枝千滴泪”的湘妃竹。竹通灵性，不负痴心，几年间就绿茵茵长满了阳台。

  苏东坡有云：“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这话深入生活。平日，在竹荫若云里对弈品茶喝酒，融入时光里的是白居易诗：山僧对棋坐，局上竹阴清。映竹无人见，时闻下子声。

  何以痴栽竹？

  其一是读《红楼梦》，读罢没悟尽“谁解其中味”之意思，只动心于宝黛之爱情，还有便是黛玉潇湘馆里那“凤尾森森，龙吟细细”的千百竿绿竹入心了。

  其二是念故土湖边竹。想少年时，春日阳光笼罩着碧波万顷的湖面，渐次浸出湖水的浅滩上，白鸥、白鹭、野鸭子和好些不知名的水鸟，一群一群地在水边觅食，偶有人过水鸟被惊起四外飞散，有些就会飞至竹林。水鸟休憩的翠竹林里有前人走出来的几条纵横小路，正是我们无忧无虑的玩耍绝佳处，有欢笑、更有快乐。记得初入竹林是去寻找有尖的细竹子，找到带回家用煤油灯的热量煣直，并把每个竹节点熏黑，一支钓鱼竿便大功告成了。接着是用橡皮筋制成弹弓，用精选的石子弹鸟雀，兴奋的心情无与伦比。爬竹子、荡秋千、掏鸟窝更是其乐无穷。还有竹子生出的鲜嫩的春笋是我家最喜欢的食物，我的父亲便是挖春笋的高手。而我的父亲手摸竹子，会说出“新篁才解箨，寒色已青葱。冉冉偏疑粉，萧萧渐引风。扶疏多透日，寥落未成丛。唯有团团节，坚贞大小同”，“近窗卧砌两三丛，佐静添幽别有功。影镂碎金初透月，声敲寒玉乍摇风。无凭费叟烟波碧，莫信湘妃泪点红。自是子猷偏爱汝，虚心高节雪霜中。”可惜那时的我听不懂父亲的感慨。不过，父亲劝我和伙伴们别再打鸟了，父亲说的是一句诗：“劝君莫打三春鸟，子在巢中待母归。”我是刻骨铭心，从此便没再打过鸟。竹林中也存在着危险，在幽深的竹林里我就曾经遭遇过蛇。还有大水鸟下的蛋，自从不打鸟了，我们小伙伴们还保护过大水鸟蛋。

  竹，彰显气节，正直不屈，自古以坚毅的精神被世人赞颂。而今，在高楼林立的城市里，少年时在竹间行走已成回忆，唯有“局上竹阴清”聊以自慰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