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 吴其盛
有朋造访,带来一束鲜花,翠生生的叶,黄灿灿的花,君子风骨里外毕现。细观之,乃一菊也。
时值隆冬,何来如此之物?朋友告知:现在外来品种甚多,加上花房培植早已扯平四季,秋花冬养,已是常有之事。
我这人对家养鲜花素无兴致,记得小时候玩耍时,用小瓶养过一些蜡梅、月季之类,三五天尚可,七八天后就花败叶枯。因此总觉得室内瓶养鲜花实际上不抵塑料假花,那东西虽然是冒牌货,却鲜亮久远,侍弄起来也简便,只需隔个一年半载用肥皂清洗一次,然后尽可坐睹芳容。较之真家伙,一点没有扰人的娇情,也没有刺伤审美情感的惜别之痛。
然而眼前这来自另一季节的尊贵客人又不能不让人产生爱意,让你没有勇气萌生丝毫的不恭。得友人真传,我以微糖之水供之,两三天工夫,我意想不到地被眼前摄魂动魄的美艳与芳菲所震撼——
那简直是一场遍含通灵之气的美学入侵:花儿忽然间滋润成神情飞扬的喷薄景观,原来盛开的花朵仿佛躁动于季节强力催养的“地气”,以极端的舒展与肥硕,全力张扬生命的精力与神采;而那些欲放未放的苞蕾,也转瞬间开颜,英姿飒飒地应和着生长的欢乐、张扬的酣畅……
满室阳光融融。
满室回荡着花萼献辉的滋滋声响。
我大段大段地吸收着这金黄色花期散发的热烈心情,品味着刘克庄“蓉菊满园皆可羡/赏心从此莫相违”的独到感受和闻一多“我的心也开成顷刻之花/灿烂的如同你的一样”的痴醉意态;我想,那花也已注意到我的激动,正用和我一样的新奇吸收着我的鲜亮目光……
目光与目光对接,成氤氲紫霞,漫漶四周。花就这样兴奋地开着,无悔无倦地开着……
换了几次水,它始终丰姿挺秀,日日美丽依然。转眼间已接近两个月,眼前的它,除了那浓浓的黄略有减淡外,整个还是一副昂扬气象,我禁不住感叹。
现在,我已经越来越不相信它还会有枯败、凋敝的一天,那生机勃发的骄傲花朵,早已在我的生命中成为永恒,无论是在时间的此端还是彼端,我都能看见它华彩万千、神情激荡的面影。
我以圣徒之心,领受它神化抑或诗化自然法则的精神。
季节与我一道动情。
家有鲜花,实在曼妙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