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 关立蓉

  上下班路上，富贵山隧道是必经之地。每当穿行于此，我幻想自己是山间的一只小昆虫，钻入山腹，小心振动着翅膀……

  早高峰期间，龙蟠路和板仓街交汇处，等待右转绿灯闪现的一刹那，我的淡黄色电动车，在车流的裹挟下，涌入隧道。隧道不长，数百米之遥。笔直的铁栅栏，隔开机动车道、非机动车道。进入隧道，直视尽头，圆形水泥拱门处，洒满金灿灿的阳光。非机动车道，原先铺设木质地板，车辆驶过，阵阵急速的咚咚声，似群马奔腾。耳边，穿越隧道的风声，呼呼作响。隧道穹顶之下，时间空间，双重胁迫，人人渴望，变形异化成一根细瘦的绣花针，维系澎湃而高节奏的生活。

  女儿赴沪上读书，先生晚上常值守夜班。下班之后，我在单位附近的小餐馆，一碗色香味俱佳的手工馄饨，笑作晚餐。这样，回程通过隧道，我可以避开晚高峰，从容穿行。我渴望放慢速度，感受通过山体深处，时空交错的震撼。 当年，施工工人在此开山凿岩，碎石崩裂，石屑纷飞，声嘶五脏。隧道，是人的力量与岩石的艰难对话，智慧与激情的交织。

  晚间，整个隧道灯火通明，白昼般明亮。此时，车辆不再密集，我从电动车反光镜望过去，身后的车道常常是一片寂寥。我甚至可以停下，用手轻轻触摸隧道壁。沉郁稳重的大理石被古老的水汽濡湿了，摸上去冰凉而坚硬，它的背后，仿佛隐藏千军万马。是的，富贵山毗邻小九华山与紫金山间的隘口，位居要冲。古时，一直是兵家必争之地。公元500年，南齐名将崔慧景举兵反齐，曾率军于此攻城，守军防范严密而不能破。有人献计：惟宜从富贵山南麓出其不意。将军便依计，遣一千军兵，夜翻富贵山而破城……而今，古战场的遗迹与现代隧道同现于视野，历史与现代，在此交相辉映。

  穿过隧道，便是一段狭长的下坡小道，蜿蜒曲折，通向龙蟠路。道路左侧，石砌的矮墙之上，树木的枝条垂挂于墙头，层层叠叠，绵延近百米。即使肃杀的冬日，也不见萧条。若是夏日经过，只觉凉风拂面，空气异常清新，令人心旷神怡。路旁有一窄窄小门，步入，眼前豁然开朗，仿佛是进入了陶渊明笔下的千古桃花源，在电脑手机面前混沌了的双眼，在这片苍翠面前变得清亮。这里便是紫金山北麓。附近有明代大将军常遇春之墓，北侧100多米，是另一位大将仇成墓地。两处墓地，隐没在涛涛林海中。每当路过小门，我缓慢骑行，心里有种神秘而肃穆的感觉。将军墓前的石人雕像静静矗立，面色温润，眼帘低垂。他们，是沉默的历史见证者。

  在路口，遇到两位大学生，他们乘坐地铁，从仙林大学城赶来，他们想骑着共享单车，趁着晚间人流稀少，走一走这条不同凡响的隧道。

  冬日的晚风吹过，竟是如此温柔。他们的身影隐没在夜色中。前方的隧道，灯火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