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 蔡洁韵

  扬州的春天，因“烟花三月”而声名遐迩；扬州的秋天，因养在深闺而不露峥嵘。

  秋风吹过，扬州市树银杏最先染上金黄。扇形叶片打着旋儿飘下，如一只只蝴蝶落在树根附近，层层叠叠，织出一张地毯。在扬州城，赏银杏处数不胜数，百岁“寿星”比比皆是。扬州的古银杏树，不仅演绎着“满城尽带黄金甲”的浪漫诗意，更标记着这座2500年古城的年轮；不仅承载着扬州悠久的历史脉络，更积淀着古城厚重的文化底蕴。石塔寺那棵千年“银杏王”，带你穿越回唐朝诗人笔下的梦里扬州；平山堂两棵古银杏倜傥不羁直指苍穹，让北宋“风流太守”欧阳修“风流宛在”；史公祠两棵古银杏披挂金甲，吟诵着明将史可法与扬州军民同仇敌忾的悲壮诗史；八怪纪念馆那棵古银杏汪洋恣肆，张扬着清代“扬州八怪”的狂放不羁。

  扬州的秋天，不仅有古银杏点缀着十里文昌路，串起一路“唐宋元明清,从古看到今”的历史遗存，还有护城河两岸参差排开的银杏长廊，再现古城“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的繁盛过往；不仅有网红打卡地“黄金大道”，还有多条“黄袍加身”的后起之秀……一片片金黄的银杏叶，宛若一页页向天地翻开的画纸，汇成一幅古代文化和现代文明交相辉映的历史长卷。

  如若把银杏树比作古城的出生证明，法国梧桐则可算扬州的文化名片。法国梧桐的叶片，没有银杏叶那般精致讨喜，大如脸盘，颜色也是没有生气的枯黄。我喜欢踩着法桐叶片到老城区漫步，那“嘎吱嘎吱”的响声，曾伴随着我中学时代每个秋日的清晨，奏出“秋日的私语”。在扬州老城区街道两侧，栽植着法国梧桐。它们与保存完好的老城厮守相依，像称职的形象大使，展示着古城的物态文化，讲述着扬州小巷的陈年旧事。

  秋天的扬州，弥漫着醉人的香气。藏在街头巷尾的桂树竞相开花。桂花是许多中式甜点的“点睛之笔”，桂花糕、桂花糖藕、桂花元宵、桂花酒酿……而街边糖炒栗子的香味，在巨大的炒锅里蹦着跳着，发出清脆的噼啪声，光凭想象，就让人垂涎欲滴。随着气温渐低，更不能错过的是热腾腾的炕山芋。山芋在时间和炭火的烘烤下，渐渐散发出独特的焦香，果皮由红转黄，流出蜜汁来，凝成丑陋的伤疤。每到秋天，扬州人的餐桌上，一定少不了一道最当季的清蒸大闸蟹，小火慢蒸，揭开盖来，扑鼻的鲜香。民间有“食在扬州，穿在杭州，玩在苏州，死在徽州”的说法，扬州的“淮扬菜”享誉天下。秋天，这些街头巷尾的时令美食，放在异乡，也许只是市井寻常点缀；放在扬州，则不啻于一幅灵动鲜活的现代版“清明上河图”。秋天醉人的香气里，无不让人嗅出“食在扬州”的烟火味。

  李白“烟花三月下扬州”的千古名句，让扬州的春天惊艳至今；徐凝佳句“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则为扬州的秋天赢得“月亮城”美誉。“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作为扬州人，小时候，我喜欢秋天，是因为我出生在秋天，有纪念意义；后来呢，我喜欢秋天，是因为秋天有中秋佳节，可与家人团圆赏月；而如今，我喜欢秋天，是因为我从扬州的秋天里，更能读出她厚重的历史、灿烂的文化和独特的韵味。

  “自古扬州出美女”，如若把扬州比作“美女”，“烟花三月”时节，也许只能亲近她“卷上珠帘总不如”的肤色颜值；穿越扬州的秋天，才能触摸她“二分无赖是扬州”的精神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