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 靖然 

  我对火总是有一种莫名的向往，灰烬上流动的点点火星仿佛带有一种奇异的生命力，悄无声息，却耀眼夺目。

  我平时很少接触到火，只有祭祀时才有机会长时间地观察那种三态之外的存在。那次是去祭我的太婆。当时我还在上高中，等我放学赶到时天已经全黑了，母亲面露愁容，听说是因为外公白天在家里摔了一跤，正在医院静养。

  仪式在一块狭小而黑暗的空地上进行，冬夜的寒风夹杂着远处传来的猫叫，竟生出一丝恐怖的气氛。母亲在地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圈，圈里写上太婆的名字，将祭祀用的纸钱点燃，一边烧，一边念念有词。

  这时突然刮起了一阵旋风，将火堆里的纸卷成一根火柱，纸上流动着未燃尽的火星，照亮了黑暗的空地，仿佛祭祀仪式到达了一个高潮似的。周围的野猫似乎是被吓了一跳，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快速地消失在那黑暗之中。

  母亲对着火柱说：“外婆，孙女想你了，二十年前，那天还是你叫我早点起床上学的呢，怎么中午放学回来你就没了呢？怎么就这么突然地离开了我们了呢？”

  她又祷告着：“外婆，保佑保佑爸爸妈妈和我们一家平平安安吧！爸爸今天摔了一跤，所幸没有伤到骨头，是你显灵了吗？爸爸现在明显比前两年老多了，手抖得连字都写不了了；妈妈身体也不好，三年前走了一趟鬼门关，现在身体很虚弱经常容易生病，这两天又咳嗽了。外婆，请你保佑，让爸爸妈妈在我们身边多留些日子吧！”

  她又说：“外婆，你重孙快考大学了，你保佑她考上一所心仪的大学吧！”

  母亲突然起身，把位置让给了我。可能是风向的原因，母亲那里的火光最明亮，最温暖，刚刚呆立在寒风中的我，眼眶也突然有些湿润了。我向来不相信灵魂升天，但是那一刻，我似乎透过若明若暗的火星感受到了一种温柔的悲哀。

  于是，我盯着火，不是火焰，而是火星。一排排的亮点，像是夜空下山间的灯笼，一闪一闪忽明忽暗。火星一圈一圈吞噬着尚未燃尽的纸钱，留下了一层层白的灰烬。

  火是流动而有生命的，它把自己献给了生命。这点点火光这也许就是一种传承吧，正如老一辈和年轻人，上一代赋予下一代生命，而下一代在祖辈的关怀呵护下绽放着自己生命之光。

  而我们祭祖，思念祖辈，是感恩，更有对未来的期待与美好的向往，即使坎壈缠身，即使长夜漫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