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 萧城

  各人都有特别爱好的味道。对于我来说，情有独钟的是甜。

  儿时在农村度过，甜是艰苦生活的改良剂。每每父亲从田间汗流浃背地回来，母亲不忘往白开水里加点糖，帮父亲祛乏。哪家小孩感冒发烧了，口淡没味，就给喝点糖水。家里来了亲戚，母亲在开水冲泡油炸馓子时，都会在碗底多放些糖，越甜才越显出对客人的礼貌和欢迎。碰到结婚时，新人则要一路撒发喜糖，引得大人小孩一阵哄抢，顿时渲染热闹喜庆气氛。拜年了，我和小伙伴儿要比谁拿到的糖果多。

  儿时的我们还会用糖来做游戏，画一条线，看谁扔得最接近而又不越线，能压线则是王者；或者每人出一块糖集中放在一块砖头上，从同样的距离远远地砸糖，谁把糖从砖头上砸下来就归谁。至今我还记得，有一对从黄海边来做咸蟹生意的父子俩，因为离家远，父亲就邀他们停船在我家过年，那个大年三十晚上，我就和那个哥哥在家里一起玩砸糖游戏，不亦乐乎。

  那些日子里，一个甜字着实扛起了乡亲对于美好生活的全部憧憬和他们心中简朴而实诚的生活仪式感。每当小贩儿敲锣发出的“铛、铛、铛”声传来，我和小伙伴儿们就赶紧各回各家找寻起来，拿大人们使用不到的铁块来换糖吃。除了铁块，还有一种从鸡肫上剥取下来的一小块儿想不起名字的皮状物，待在窗台上晒干后，硬硬的，黄褐色，据说有药用价值，也可以换糖。小贩儿也不用秤，视物之大小轻重，酌量切割，我和小伙伴儿们都想小贩儿尽量能切大点儿。

  我还对一种食物的甜记忆深刻，那就是甘蔗。甘蔗的甜自有一种植物天然的清新，而且甘蔗的不同部位甜味程度还有所变化。甘蔗梢儿细嫩，甜劲差，根部甜是甜，但是节多，吃起来费劲，最棒的当然是中间那一长段，节与节之间的距离均匀，肉质不老不嫩，易嚼，汁水最多。所以买甘蔗时，我总是希望能把甘蔗梢儿多截去一点，可是几乎从未如愿过。可能是为了规避这样的矛盾吧，后来，甘蔗开始论根卖了，榨汁论杯卖了，再也不用劳神计较甘蔗梢儿的长短了。

  不无惆怅的是，我对甘蔗的喜爱抵抗不住时间对我的改变。熬夜、基因、不良生活习惯等等因素综合起来，让我刚过不惑之年就一口牙病，曾经大口快意啃嚼甘蔗的激情时光，无情地不再复返。

  都说味觉记忆最持久，我信。明天一觉醒来，我还是最爱豆沙包子的甜、油炸麻团和炭炉烧饼包裹其中的糖心甜，还是最爱大口啃嚼甘蔗汁儿的甜，即使有的只能在梦里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