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 徐永清

  早年间，人们大多穿布鞋，鞋底都是布的。这鞋底哪来的？纳出来的。这是当家过日子的事，没有哪个妇女不会纳鞋底。

  我的母亲和千千万万的母亲一样，都是纳鞋底的能手。至今，我还记得母亲制作的步骤。纳鞋底先要糊“布骨子”。把破旧的衣服、床单拆成一块块的布片，剪去洞洞眼眼的部位，这就算做好了前期准备工作。糊时，需要找块门板，或是选块平整的墙面。糊前，需烧一小锅糨糊，要稀溜溜的才好。糊“布骨子”时，要选个天气晴朗的日子，这样易干。操作之际，需将布片一块块地、一层层地贴在门板上，还要将碎布的接头错开，就像瓦匠切墙时错开的砖缝一样，这样才牢固。一般要糊七八层左右，糊好了，晒干便可。

  纳鞋底时，需将多层“布骨子”，叠加起来。这厚度随意。厚点的，耐磨，耐久，但略显笨拙。薄点的，波俏漂亮，但不长久。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自古皆然。要恰到好处，只有折中。

  纳鞋底时，先要依据各人脚或是鞋的大小放样。这脚是长的，成人除外，尤其是孩子的脚，一年一个样。看到孩子的脚在长，做母亲的是有喜有忧。喜的是孩子年年见长，忧的是，还要无休无止的劳作。生活总是这样，有忧有喜，就像天气有晴有阴一样。

  纳鞋底有一定之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得从周边起针，再回到中间，然后半边半边地纳。否则鞋底会“张口”，会起翘变形。纳鞋底是手上的力气活，力气小的，纳出的鞋底，松泡泡的，羞于见人；力气大的，则平平整整、板板扎扎的。纳鞋底这活，时间颇长。就一双鞋底来说，通常得十天半月的工夫，一般都用饭前饭后的零星时间。此项活计，只见针来线往，用千针万线来形容，毫不为过。最记得母亲纳鞋底的情景，冬天则坐于床上，或是凑进火炉，暖和和的；夏天则坐于树荫之下，听蝉鸣鸟叫，任凉风荏苒。那时的冬日时节，常见几个老太太、小媳妇，墙边太阳下一坐，边纳鞋底，边唠家常。

  锥子是纳鞋底必用工具。尽管这锥子很快，具有很强的穿透性，纳鞋底时，锥子常会发“涩”，需将其在头发窠里荡一荡，光一光，否则锥针会拖泥带水的，锥不动。看到纳鞋底这一幕，让人联想到两句话，一是“某人跟锥子一样”，系指会用心计，会钻营，是什么好处都想得，什么便宜都想沾的主。另一句话是成语，“锥处囊中，其久必现。”这是指有才学、有德行的人。这些人虽然暂处困境或逆境，一时被埋没。但其才华迟早要展现出来，其光芒必定会绽放出来的。

  谈笑之间，往事如梦。多想再穿双母亲纳的布鞋啊，可是母亲老了，已近期颐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