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 胡昌宏

  父亲来电话了，问我院子里的桂花开了没有，说老家的桂花树一簇簇地开，醉人得不得了。我一时凝噎，想念如月下的藤蔓，柔软的触须瞬间爬满了我的心头。我已经很久没有和父亲联系了，他应该是想问两个孙子现在学习怎么样啊，有多高了呀，你们都还好吧？

  我家院子里的两棵桂花树，一棵是我家老大出生后父亲从恩施老家带过来栽种的，另一棵则是二宝出生后父亲来探望时带来栽好的。植树育人，都离不开辛勤的浇灌，精心的呵护，寄托了父亲对我和孙辈的殷切期望。两棵大叶金桂本来一大一小，现在都已亭亭如盖。鹅黄嫩绿的花苞被节日的西风一吹，就变成了一个个金色的小铃铛，手拉着手，头偎着头，簇拥着满枝满桠地开了。葱翠的时光再也包裹不住那一枝枝的金黄，一团团，肥嘟嘟的，层层叠叠。

  一到秋天，我的心就宛若硕大的果篮，装着凤凰山上的葡萄，三峡库区的蜜桔，新疆若羌的红枣和苏州树山村的翠冠梨，再也装不下这浓郁的桂花香了。其实，我一个人就算能抱紧整个秋天， 也捂不住这桂花的馥郁满怀，芳香弥漫。风继续吹，一个个小铃铛开放成了一朵朵小小的金色祥云，它把怀抱里酝酿了一年的馨香都散发出来了，一路从鄂西香到苏南。

  “不是人间种，移从月中来。”来自恩施的两棵桂花树葱郁蓬勃，它们的花期如同我的乡思一样绵长，独占了三秋，一丛丛，一簇簇，羞答答地藏在碧翠椭圆的叶间，沁人心脾。金黄的嫩蕊恍若羞怯的少女，诉说着藏在心底的思念，如果有唐宋的秋风吹来，该要勃发出多少诗情画意啊！

  阿姐也发了很多照片给我，在街边，在路旁，在山下，桂花一树树的香着，她家楼下的桂花树已经是第二批花开了。她家海拔更高一些，所以早晚温差更大，桂花树提前感知了秋天的到来，早早就绽放出来浓郁的清香。我新居小院里的桂花树，竟然和老屋的两棵约好了一同盛开，它的树冠正好超过阳台，幽香袭人，你一伸手就能掬一捧最新鲜的秋光。

  或许这岁月的花开与我们亲人之间的因缘是一样的。当清风从三峡吹来，想念的藤蔓就顺着月光，循着桂花香向更高远的星空恣意生长，天空明净成广袤的原野，盛开着故乡的小野菊，和老家一样弯弯曲曲的田埂边，长满了车前子和鱼腥草。

  我在桂花树下铺上草席，打电话给我年迈的父母，聊起了家常。花瓣轻轻地落在我的肩上，把我的整个身心都浸润在了乡思之中，任香波飘渺成隽永的诗行。岁月如风，我只想御风飞翔，去月宫里摇一摇那棵五百丈高的桂花树，把飘落人间的思念做成蜜，酿成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