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 周世青

  过去，买鸡蛋得排队。

  上世纪60年代困难时期，鸡蛋可是紧俏食品，不仅要排队购买，而且是凭票供应。1962年妈妈生我妹妹时，在皖北乡下教书的慕兰阿姨托人捎来一篮子鸡蛋，不仅解决了妈妈产期的营养，还让我们兄弟三个尝了鲜、解了馋。快60年了，至今我还记得那盛鸡蛋篮子的模样，上下小、中间大，上口的盖子很严密。去年年底，我去杭州看望向百岁进军的慕兰阿姨，还和老人家津津有味地谈起此事。

  如今，人们生活富裕了，早晨去菜市场逛逛，各种荤素食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再说排队买鸡蛋谁还会相信。可是，你别不信，找个周六早晨，去定淮门大街西头的海德卫城小区门口看看，保准可以看到排队买鸡蛋的队伍。我就住在附近，每天东方鱼肚白去宝船公园晨练从这里经过。一年到头，不管是严寒酷暑，只要是星期六，哪怕是打着伞人们也会从周边各自的小区、住宅汇拢而来，排队买鸡蛋。

  鸡蛋来自距南京两百多公里的安徽怀远某养鸡场，每周一次，周六上午在此销售。凌晨天没亮中型货车便把好几十箱货送到，待送货的司机将货卸下并按鸡蛋的品种码好后，随车而来的买蛋妇女便开始拆箱、开卖。鸡蛋装在纸箱内，中间以纸浆蛋托隔开，每个蛋托上可放30个鸡蛋，称为一板。每箱12板，共360个。买一板的，卖蛋女就将蛋托上的鸡蛋一一捡起装进塑料袋递到买蛋人手里；遇到买两三板的她干脆把鸡蛋连蛋托摞起来，用绳子一扎让人直接拎走，同时关照下次把蛋托带来。因为卖蛋的就一个人，捡蛋装袋还费点时间，买蛋的队伍不紧不慢地向前移动，前面买好走了，后面接续又来了，队伍始终保持着20人左右。卖蛋的妇女大约50岁左右，她要根据顾客要求的品种和数量，或装袋或捆扎蛋托，还要看着扫码付钱或收现金，一刻也闲不下来。但忙得高兴，在农副产品早已是买方市场的时代，竟然有那么多人冲她排队，向她靠拢，多有成就感，难怪给自己起了个“天天开心”的微信名。

  照理，早已过了排队购物的年头，大伙为何还这等耐心、雅兴、乐此不疲？首先是鸡蛋新鲜，质量高、口感好，且品种较多，如初乳蛋、富硒蛋、草虫蛋、谷物蛋、青壳蛋、白壳蛋，还有咸鸭蛋、松花蛋等，选择余地大，不同品种不同价格，最受欢迎的还是性价比高的普通草鸡蛋。此外，还有一些原因，比如从众心态，这么多人排队，这鸡蛋一定好，别人排我也排，即使吃亏上当了也不是我一个；再如怀旧心理，排队者以花甲古稀者居多，回想年轻时买啥都排队，这难得排排也无妨，找找旧时的感觉，或许还有一种满足感。我也多次成为买蛋队伍中的一员。一次和排在身后一个老哥聊起来，那位还真能说：排队是我们这代人的一种习惯、一种爱好、一种享受！小时候曾经陪母亲晚上7点去菜场排队，等到第二天早上7点每人可以买八毛钱的猪油。当我拎着猪油往家走时很兴奋，竟然一点睡意都没有。

  人啊，这几十年光景真快。到老了，通过某种方式回味过往的日子，更显今日生活的甜美，倒是一件十分愉悦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