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中山 吕海涛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小时候读诗像唱曲，读的只是和谐的韵律，乡愁里也能读出好玩来。外面的世界很大，小小的心里只装下了仗剑走天涯的梦想。

  都说河南人恋家，我不能说这话是不是有毛病，于我，是说得通的。我疑心这乡愁和食性有关系。北人喜面食，像我，一碗蒜面条就可以乐上一天。所以，来到南方，饮食的不习惯浸润着乡愁。

  在家和孩子们待了一个暑假。天伦之乐吸引着我，让我常常产生不忍离乡的懦弱。及至坐上了火车，在视频里道了声珍重之后，我的眼泪还是不争气地落了下来。我是去挣钱养家糊口去了，伤感什么呢？我不知道。

  自中国工业化、城镇化以来，多少人背井离乡，把他乡当故乡，更多的人还是“代马望北,狐死首丘”。中国文化里关于乡愁的诗句太多，中国人乡愁太浓，浓到了一代代人努力化解都化解不开的地步。

  暑假里遇到一个朋友，说他的爷爷是国民党老兵，后来撤退到了台湾，从此和奶奶分离几十载。爷爷在台湾又成了家，而奶奶却终生未再嫁。八十多岁时，爷爷终于回到了故土探亲，他趴在祖奶的坟上痛哭流涕，像一个饱受委屈的孩子。爷爷临走揣了一包故乡土，他说用故乡土养一盆花草，从此就可以寄托乡愁了。

  我的哥哥和弟弟都在中山买房定居，他们都在工厂里上班，安居乐业，提起故乡总也激不起一点愁绪来。他们说还是这里好，空气好，经济发达，北风侵袭不到。我羡慕他们这样心安理得地做了移民，可我做不到，偶尔还会在梦里回到童年时代，手持牧鞭，在故乡的山梁上唱歌、放牛。

  白居易有诗曰：“身心安处为吾土，岂限长安与洛阳。”苏轼也说：“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我想自己应该豁达起来，让乡愁成为一杯淡茶，而不是一杯灼热的烈酒。

  二女儿今年考了大学，学习护理，也不知将来到何处去工作。倘若她如我一样，我岂不是又成了她的乡愁？我离家的时候，秋意已经很浓了，一场秋雨一层凉，有人已经穿起了夹衣。而当我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的火车，踏上中山土地的时候，太阳也有点四十不惑的样子，不似夏日的刚猛了。

  一个多月，再走进校园，一切还是熟悉的样子，爱莲池的鱼儿依然心无挂碍地游来游去。西边荷塘里的荷叶衰败，虽然煞了风景，但不出多久，就会有新鲜白嫩的莲藕走上餐桌。

  去年的学生已升入毕业班，做最后的冲刺，而我，很有幸陪他们在人生的关键时刻一起走过。厉兵秣马，只为明天，我有摆渡人的使命。闲暇之余，我还可以到岐江岸边去踩踩夕阳，去向跳跃的鱼儿问声好。

  再来寻找我的乡愁，哪里还有影子呢？有希望，有快乐，有追求，天高，云淡，风轻。日暮乡关何处是？第二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