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成都 宋扬

  厨房下水道又堵了。

  微信群一求助，朋友推荐了一位，说人好，收费合理。时间已是八点半，电话打过去，师傅正在干活，问能不能明天来。不过那声音明显带几分接到新活儿的喜悦。我是事不办完必不心安的，一再要求他马上来。师傅犹豫片刻留下一句话：“等我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后，电话打过去，对方居然“不在服务区”。我心里开始犯嘀咕：这师傅是不是不来了？说来不来，太不守信了吧？过一刻钟，我再打电话过去，师傅已经到了我住的小区门口。

  推开门，见一个瘦瘦的男人弓着背，背上的背篼好像不轻。父亲帮他卸下背篼时，背篼突然往下一沉，父亲赶紧用膝盖顶住，说：“哟，还重喔！”我这才看清了师傅的脸，干瘦，眼神柔和而不卑微。他居然摸出一根烟，先让给父亲，又让给我，我们摆手示谢的同时又感到几分不好意思——应该是我们给他烟的，整反了，可是我家没人抽烟。

  师傅点燃一根烟，边抽边查看堵塞情况。我真的闻不惯烟味，心想：你抽烟磨唧，就是要说价钱了嘛。果然，我还没问价，师傅先开了口：“我也不说120，收你100。”他接着说，“先说明，免得修好了再扯皮。”

  想想100元真的不多，我虽然不知道行情，但因为有朋友的推荐，就一口同意了。

  师傅猛吸一口烟屁股，掐灭，然后一件一件地从背篼里往外取工具。那个电动的铁机器至少五十斤，还有捆扎成一圈一圈的钢丝。师傅先是用手把钢丝一点点灌进下水道。钢丝走了几米不动了。他开始启动机器，钢丝又继续往堵塞的地方钻。突然，哗啦一声，地漏处先前冒出来的水一下子被吸了下去，通了。

  父亲在一旁作惊讶状：“你的机器神喔！”师傅仰头不无骄傲地说：“前头有户人家，先找了个师傅没有整通，最后还是只有给我打电话。”

  我没有比较过，当然也无从判断他是不是技术最好的，但他确实三分钟就解决了我家的大问题。师傅扯出钢丝说：“放点热水，加洗洁精，冲！”水流哗哗有声，搞定。

  就在我和父亲以为万事大吉准备打扫卫生时，师傅忙止住我们：“别忙，再走一道。”于是，刚才的程序又来了一遍。师傅还喃喃地说：“放心，我肯定给你整好，要不然过几天又堵起了，你还要打我电话说我没整巴适。”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没有足够尊重他，为先前等电话的不耐烦，也为他抽烟时我嘴上没说心里却有的不满。我不知如何感激他，忙要了一张名片。接过来，“便民疏通队”几个字很打眼，落款——张老师。也许他的疏通队成员们来自一个家庭或一个村。为什么他不叫“张师傅”而叫“张老师”呢？可能“师傅”一词是他们的忌讳，可能……

  这些都只是猜测，我只知道，在这样一个夜晚，有一个像父亲一样来自农村的老年男子，背着几十斤重的工具爬上五楼帮我家解了燃眉之急。

  谢谢您，张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