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 成健

  过了清明，往后半个月，就是谷雨了。单从字面上看，在二十四节气里，把农事和天气紧紧捏在一块的，只有谷雨。

  谷雨时节，乍暖还寒，而江南的春光已显得有点老了。当园中花儿多半已绽放过各自的美丽，只剩残红飘散着缕缕幽香，被称作“谷雨花”的牡丹此时才姗姗来迟，带着天生的雍容华贵，可惜牡丹的出场便是要为春天谢幕。“谷雨三朝看牡丹。”花海人潮，摩肩接踵，宴饮游乐，笑语声喧，那便是一年一度牡丹花会的繁华景象了。

  除了赏花，谷雨的雅事还有品茗。清明时的茶叶虽好，而略嫌细嫩，不若谷雨时的肥硕浓郁而耐久品。“白云峰下两旗新，腻绿长鲜谷雨春。”古代的文人墨客不独会为酒而醉，亦会因茶而醺。搜尽奇花打草稿，咏春的诗句却总有意犹难尽之处，伤时忧世之情随之涌上心头，于是诗人将书卷暂搁一旁，推开小窗，把春色采来一撮泡于茶盏，在盈盈绿意、袅袅香雾中排遣烦忧。

  “谷雨种大田”，这不是诗句，只是一句明白不过的农谚。农人别说不会附庸风雅，就算会，在这谷雨时节也偷不出半点空闲。不用翻日历，不用掐指算，饱经风霜的农人出门走一圈，就能知道季节的行程到了哪里，就能知道田里该播啥种栽啥苗了。他们把谷雨时节划分为几个段落，按时耕作，从不延误。什么时候浮萍长满清渠了，什么时候布谷鸟飞过蓝天提醒播种了，什么时候桑树枝头跳跃着五彩羽冠的戴胜鸟了……在对时光的感悟上，农人有着诗人无法具备的敏锐和精确。

  还有句俗话说：“雨生百谷”。在春耕春种的关口，雨水充沛对农人来说别提多重要了。低头看看田，抬头望望天，农人心里盼望的是雨，祈祷的是雨，感激的还是雨。春雨是上天对天下苍生的恩赐，春雨不光浸透了脚下的土地，更滋润着这一年的日子。那些关注民生疾苦的诗人们也但愿笔尖滴下春雨，来绘就一幅生机盎然的春耕图。杜甫在春风化雨之夜喜不自胜，一代诗圣的心和田野如此贴近。“江国多寒农事晚。村北村南，谷雨才耕遍。秀麦连冈桑叶贱。看看尝面收新茧。”退居江湖的范成大，在谷雨时节的江南水乡，被一派清新恬适的田园风光所感动，看春水涨了一篙，心潮涨了一篙，一曲新词赋就，那词的境界也涨了一篙。

  谷雨，是一个寻常的农家小女，从原野上轻步走来，在你一不留神之际，忽地变作了麦田里一株嫩绿的苗儿，让你无法分辨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