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 刘新宁
都市住久了,对钢筋水泥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的大街小巷,狭窄的阳台和整齐的草坪,感到忙碌又呆板,离真正的自然和生活太远。
由此我想起外婆,还有她的小院儿。78岁高龄的外婆和舅舅一家住在乡下,舅舅舅妈曾一度想到城里赚钱,可外婆不喜欢城里,她离不开乡村,离不开她的小院儿。她曾在城里住过几天,因为没有院子,上下楼费劲,邻里不熟,所以总吵着要回“家”。在她看来,乡下那个三间砖房,一段泥土墙,一圈篱笆,春天落鸟,夏天爬满鲜花,秋天挂着瓜果,冬天披雪的小院儿才是家。
好在舅舅生意做得不顺,不到两年就老老实实回村干老本行了,外婆也欢天喜地地回家了,她一下子年轻了10多岁。邻居们见外婆家门窗大开,就三三两两走进院子。乡亲久别重逢都非常高兴,外婆和姐妹们坐在窗下一边聊天,一边看院子里的一切,十分受用。
吃过午饭,她一改从前午睡的习惯,让舅舅把椅子搬出来,坐在院子里吹着清风,晒着温热的阳光,看篱笆上的爬山虎、蜻蜓、蝴蝶,嘴里说着,那棵葫芦长得真好;南瓜再有半个月就能摘了;那只蝴蝶真大。
外婆认识篱笆和墙根下所有的花草,不认识的她也起了名,听着还挺贴切。有时篱笆上会落一两只鸟,她尽量不惊动它们。她看鸟,鸟也看她,她有时会进屋给鸟拿把米,可等回来鸟已飞走,她就遗憾地叹口气。篱笆上的猫她也认识,猫不怕她,有时会主动向她要吃的。
有一年西南角的篱笆豁出一个半尺宽的缝子,舅舅拿一根白杨木要补上,外婆不让。因为有一只小花猫常来找舅舅家的狗娃玩,外婆怕豁子堵上猫进不来。但有个空子毕竟不好看,舅妈就在那补了两棵葫芦。秋天葫芦长起,小花猫淘气,看到葫芦就抬起爪子拨弄,越玩越起劲,到底把一个葫芦拉下来了。狗娃开始只是远远地看着,后来也跑过去,但没参与这个游戏,而是冲着猫吠了几声,没人能懂它的话,外婆却看得开心。
夕阳西下,外婆静静地坐在院子里,看火烧云,看炊烟,看归巢的鸟,等来聊天的乡亲。
爬满鲜花的篱笆,篱笆围起来的小院,院里的小菜地,常来光顾的鸟雀、猫狗、蝴蝶,经常串门的邻居,成了外婆的整个世界。这个世界丰富而美好,多年的邻居总有说不完的话,也没有不能说的话,聊着聊着,篱笆上的花儿朦胧了,天上的星星清晰了,大家又相约了明天。
一次妈妈想让她来上海住住,她问了一句,“有院子没有?”“没有。”“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