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 贺殊
今年已是拥有乡下小院的第六个年头。每逢双休或节假日,只要没有在城里必办的事情,父母就会拉上我驱车一个多小时,行驶六十余公里来到隔壁城市的乡下,在小院里忙来忙去,挖土种地。每每开心而来,每每又不舍离去。
在过去的这六年,我们家“下乡”的队伍不断扩大。新增的第一个队友,就是我老公,曾问我:“为什么爸爸要费这么大的劲儿,花这么多钱在乡下买房子,给自己这么大经济压力,大老远跑去种地?这是花钱给自己找罪受啊,他不累吗?”这个问题让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的确,父亲每次来到乡下小院过周末,总是鸡鸣而起,开始劳作。当我早上起来时,父亲已在院中翻好一垄地,累得满头大汗;当队友睡到日上三竿起床时,父亲已经把本周计划翻的地全翻好,并且播种覆土完毕,定定心心在读书看报了。父亲在这里,身上仿佛有使不完的劲,眼里有干不完的农活。我也习惯了父亲在乡下的日常作息,并在父亲的影响下开始在院中种花,早起莳弄花花草草。
在我感到有些劳累的时候,抬头看看年近花甲的老父亲,头上虽布满汗珠,却神情轻松,乐此不疲,并无半点队友眼里“受罪”的感觉。
反观队友,每次来到乡下,总是自动在二楼安营扎寨,开启入定模式,蒙头酣睡。梦中一时,人间一日。待到我在深夜醒来时,却又看见床的另一侧散来幽幽荧光,他久久不肯睡去。我真弄不懂,他这样的生活跟在城市中有何区别。就像队友也不懂,老婆岳父岳母三人周末不好好在城里休息,专门跑到乡下起早贪黑、放归田野有什么意义。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知父者,女儿也。我知道,自小在农村长大的父亲,虽然已在城市中生活了几十载,但心中一直有着深深的土地情结。临近退休的父亲想重新体验的,是年幼时挖地瓜、割麦子的朴实快乐。从农村走出来的父亲,此时已有走到了人生的第三重境界,“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不需要再去追逐找寻人生的意义,因为已了然于心。父亲对少年时代渴望通过知识改变命运的自己,已给出了自己的答卷。此时重新过上童年生活的父亲,却比幼时多了份闲云野鹤的无拘无束。面朝土地背朝天,是父亲对自己灵魂的一种寄托。
这份心境既然队友不懂,那也不用强求。我对父亲热爱种地的解读,也许在父亲看来也是件无语的事,“这俩孩子也是无聊,我就单纯想种个地,还辩上瘾了。”更或许,队友压根就不想来乡下,每个周末当我们的司机,来陪伴老人而毫无怨言,也许就是他来乡下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