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泽宇流麻是一位职业旅人——所谓职业旅人,就是以旅行作为生活方式,长期走在路上,用自己的镜头和笔,感知路上的世界,记录路上的世界,还原路上的世界。竹泽宇流麻曾经以两年八个月的时间独自穿越美洲、非洲和欧亚大陆,途经一百多个国家和地区,深入到地球上人迹罕至的角落,深入到世界的尽头,去探访生活在那里的原住民,观赏那里的风景。这当然是竹泽宇流麻旅人生涯中的一次壮举,堪称惊世骇俗。然而,更加难得的是,他在这次壮游中收获的不仅仅是旅途的见闻:不同的人群,不同的语言,不同的习俗,不同的文化传统和价值观念,以及令人眼花缭乱的异域风景……他同时也更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活着,进而收获到更接近生命本质的感悟。
“旅行能给你自由吗?还是,自由让你踏上旅程?”作为一个旅人,尽管竹泽宇流麻时常这样自问,但对于他来说,旅行给予自由,抑或追求旅行中的自由,两者其实是一回事,只要忘我地走在路上,他就能够体验到身心的自由,享受到自由带来的快乐。竹泽宇流麻的穿越世界之旅起始于美洲,第一个让他感动的城市是哈瓦那,那是一座活着的城市,海风吹拂着阳台上晾晒的衣物,街巷里回荡着孩子们的欢笑声,空气中弥漫着烟草的香味……两人成歌,三人起舞,就是哈瓦那人的日常。虽然美国的经济制裁使得这里物质匮乏,映入眼帘的建筑和车辆,几乎都是老古董,但它们却刻印着人们长年累月的生活痕迹,显示出一座城市独特的气质与本色。乃至即便竹泽宇流麻去到其他地方,他也依然会很快想念哈瓦那。
就像那些长期走在路上的旅人一样,虽然竹泽宇流麻也有一个设定的旅行路线,但这个路线却有着很强的随机性,有时偶尔听到某个路人的建议,他就会改变既定的路线——行于当行,止于当止,竹泽宇流麻可谓深得这种旅行的乐趣。他在南美洲参加萨满的祭礼,观看拉巴斯女子摔跤比赛,与冲绳中学生一起抓鳄鱼,往往都是这种随机性的结果。在南美洲,竹泽宇流麻遇到过许多奇奇怪怪的人,见证过许多不一样的人生;当他踏上非洲大陆时,他同样遇到过许多奇奇怪怪的人,见证过许多不一样的人生。非洲带给竹泽宇流麻的最大感触,就是当地人素朴而简单的生活方式,“食大地之味,风拂身而感,望星辰而思”,几乎囊括了非洲人所有的生活内容。生存或者死亡,都以最纯粹的姿态不加掩饰地展示在那里。
竹泽宇流麻穿越世界之旅的最后一站是欧亚大陆,从相对原始的南美洲和非洲来到欧洲所谓的“发达国家”,一路畅通无阻,没有任何障碍,没有任何挑战,他反而因为无聊而感觉到某种不适应。通过对比,竹泽宇流麻发现,越是发达国家,越是生活空虚,很多事物只是徒劳地停留在表面,却远离真实,而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则不过是被操纵在虚假舞台上的人偶。所以,当竹泽宇流麻的旅行接近尾声时,他反而产生了失落的情绪,他的心“一下子空了”,他觉得旅行中的一些弥足珍贵的东西,都在渐渐地离他远去。竹泽宇流麻将旅途中沉溺于太舒适的环境称作“沉没”,走在路上,他很少在同一个地方停留三天以上,怕的就是“沉没”。所以,当他终于踏上自己成长的土地时,他想的是何时重新上路、回到某地。
事实上,在竹泽宇流麻两年八个月的旅途生活中,既有过幸福的瞬间,也出现过很多危险——他曾经遭人抢劫,曾经遭遇小偷,曾经脚底生出了虫卵,曾经在腹泻和高烧的折磨下昏睡过一周……但是,尽管如此,旅行所带来的快乐还是远远超越了这些——走在路上,他不仅领略到世界之广大、生活之精彩,而一旦远离了太熟悉的环境,他人的城市和异域的生活,也让他的旅行成为一种历练,为他的蜕变提供一种养分。竹泽宇流麻终于明白,人与人之间只有外表的不同,没有本质的差异,生活在世间,都是为了过好生命中的每一天。
王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