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台 李波
那是50多年前的一场大雪。
隆冬,北风呼号,天上银灰色的云块在奔腾驰骋,酝酿着一场大雪。雪从星期六下午就开始飘落,我们坐在教室里上课,透过窗玻璃看到外边的雪花越飘越大,鹅毛般凌空飞舞。渐渐地,地上,树上,屋顶上,都变成白色的了。学校提前放学,校园很快趋于寂静。
我家已于两年前东迁至黄海边,我仍在老家读初中,新家与学校100来里。学校住宿生只有我一人。
学校没有学生宿舍,几张课桌一拢,摊开席子、被子,就是床铺,第二天一早就要收起,排好桌子。天天如此,习惯了也就无所谓苦。
星期天学校食堂不开伙,便去亲戚家蹭饭。亲戚比较多,这个星期天去他家,下个星期天去另一家……挨着顺序来。虽然都不富裕,但我去了,都要想方设法改善伙食。去得最多的是外婆家,外婆将我视为掌上明珠。
本来这个星期天去外婆家,可现在下大雪,10多里哩,又没有雨伞,只好留在学校了。我想,外婆也许现在正站在屋后,眼盯着那条泥路,盼望着她的宝贝外孙突然出现哩。
一夜大雪,天亮后仍然大雪不止,世界一片雪白。实在去不了外婆家,便窝在“床”上看书。
扬州评书艺术家王少堂写的评书《武松打虎》,头天向学校图书室借的。书出版没多久,也没多少人看过,翻开书页,闻到阵阵墨香。这本章回体的评书,篇篇精彩,跌宕起伏的情节,各具个性的人物,吸引我一直看下去,忘记了饥饿和寒冷。
可到了该吃午饭的时候,肚子再也不“安分”起来,这才想起该弄点什么糊弄一下胃子。
还有点从家里带来的大麦炒面,泡炒面得有开水,摸摸口袋,一文不名,无法去街上打开水。用冷水泡怕吃坏肚子,便到外面取回半瓷缸干净的雪,挖了一勺干炒面倒进嘴里,再挖一勺雪倒进嘴里,用舌头搅拌后,强咽了下去。又强咽了一勺。两勺炒面两勺雪,权当了一回午饭。身子也有了些许暖意。
下午雪花还在飘,只是比上午小了点儿。书香伴飞雪,继续看书。
晚饭如法炮制。
这一天肚子里,除了装了四勺炒面四勺雪,余下装的就是《武松打虎》的精彩故事了,原来文学也能当“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