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 沈惠勤
他是一个理发师,八九十斤的体重,瘦小的身材可以用“形销骨立”“骨瘦如柴”来形容,除了夏季,长年替换两件套领毛衣走过每一个日子。
他的日子,是一个理发师的日子,和常人生活悖着过的日子。常人工作去了,他在睡觉;常人有空来打理头发了,他就像个夜猫子,凭一己之力,能逮多少就逮多少,经过洗剪吹的几套程序,让人美了发型、换了心情,理了发的人似乎在此加了几升汽油的车子,意气风发地开启了一段新征程。
从未见他改变过自己的发型,蓬蓬、松松、毛毛、卷卷的马尾辫如果扎于一个女人之首,就绝对是一个懒人扎,但扎于他一个瘦小干瘪的男人之首,却营造了一副特别的文艺范,首次进入他的美发室,见此形象,还以为误入一个画室,见了一名落拓不羁的休闲自在的画家呢,仔细一看,才见出了差别,画家站于画板前,耳朵上夹的是画笔,而他站于镜子边,耳朵上夹的是发卡。
开店容易守店难,他深谙做生意的规矩,他对于这份工作有着自己的坚守。在守候的时间里,他从不轻易放弃,每日坚守到深夜12点,在街上释放一室温情之光,不只吸引附近人等,也有木渎的老顾客每月开车穿城而来,从来没有爽约。
12点,关门打烊之时,对于一般人等,该是进入休整模式,但他不,他有一份爱好还要坚持:夜钓。店的北半间,他是为鱼儿开的,一个立地的红木箱子上架着一个大水箱,游鱼缤纷,水声哗哗,像一架巨型的大彩电,长年播放着游鱼的连续剧。工作的时候,放给别人养眼,让人在等待美发的时光中变得有所适从、安静恬适;打烊之前吃半夜饭的时候,他就独自看,看水族朋友们婀娜地摇曳飘逸的尾鳍裙装。吃饱了,他就隆重地配置好那些钓鱼装备,驾上电瓶车驶向夜色,一星灯是他向这个世界开启的热爱之光,龋龋独行侠,犹如一只萤火虫。他熟悉苏城北部所有乡镇的河道,他的心间装着一幅夜钓图卷,即便寒冬也是定往不止。
有人说,他钓鱼基本不为吃,只为一圆心中之乐,很傻!
可是,人们安知鱼之乐,他早已活成了一条鱼。在夜色里,他静守天地一隅,不知会与哪一条鱼邂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