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都安 谭敏利

  送儿子去上声乐课回来的路上，冬日的阳光轻拂我的脸庞，整个身心都愉悦起来了。路过一片玉米地旁，我停了下来。此时，轻风带着阳光和泥土的香气，幽幽地沁入我的鼻腔，我不由得想起了外婆晒在阳光下的土布棉被。

  小时候，父母在外地工作，我们几姐妹随外婆在老家生活。每次外婆在阳光下晒棉被，就是我们最开心的时刻。那时的被套，都是农家人巧手自织的土布。白底黑线的方格被里，红底大花的被面，挂在横竿上十分醒目惹眼，因为有了阳光的加持，它们又变得温柔而神秘。

  外婆把土布棉被挂在平时晒衣服的横竿上，棉被两头垂下来，形成狭小的空隙，我们便钻到中间去玩捉迷藏的游戏。我们笑着，闹着，跑着，垂下来的棉被头一次次地被稚嫩的小手掀开。外婆从不阻止我们，她总是站在阳光下，向我们投来慈爱的目光，笑眯眯地提醒我们，小心别摔跤，别把被子弄掉了。晚上睡觉时，暖暖的，我们总是忍不住皱起鼻子，用力地吸着棉被上那种好闻的香气。那是阳光混着泥土与棉布的味道，醇香醇香的。如今每次想起，我还是沉醉不已。

  有阳光的日子，除了晒棉被，外婆还有一项重要的任务要完成，那就是要帮我们几姐妹洗头。当年洗头用的是茶麸，我们年纪小，大人不帮忙是弄不好的。屋檐下，外婆把茶麸饼轻轻地敲出一小块，捣碎，装入她缝制好的小布包里绑紧。接着，她转身进屋，端来小半盆热水，放入茶麸包，浸泡起来。一会儿，外婆伸手到盆中，使劲揉挤那个茶麸包，水就慢慢变成黄色的了。外婆又到厨房里提来一桶热水，把茶麸包拿出来，给木盆里添上热水，端放到凳子上，先叫小妹过来洗。外婆轻轻地抓揉着小妹的头发，仔细地帮她洗起来。我们一会儿在旁边看看，一会儿又跑到屋檐外，踩着阳光下的影子玩闹，等着外婆一个一个地帮我们洗好头。茶麸的香气氤氲在阳光里，外婆的笑容定格在我们的心中，那么温暖，那么慈祥。

  那时候的山村，秋冬缺水是很正常的事。但外婆帮我们洗头的时候，从来不吝啬水。她宁愿自己跑到老远的地方去寻水等水挑水，也要让我们的身体保持干净卫生。因为缺水，村里很多女孩子不得不十天半个月才洗一次头，常常被头上那些可恶的小虱子欺负得直掉眼泪。然而，我家几姐妹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烦恼。

  “老师好！”清脆的童声打断了我的回忆，路遇的学生已走出了好远，我赶紧收回思绪，继续前行。路上，人明显多了起来。路边，晒太阳的老人，玩耍的小孩子，都显得十分开心。都说向日葵日日向阳，人不也是一样喜欢阳光吗？特别是在寒冷的冬天，能晒上一会儿暖阳，在暖阳中回忆起一些难忘的事，难忘的人，让整个身心得到温暖的慰藉，那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了。

  嘴角上扬，奔往家的方向。阳光，一路温暖；记忆，一路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