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 徐影
父亲如果健在,已是百岁老人。
每见窗外飘起雪花,我便思绪万千。
遗憾的是:父亲刚奔古稀就撒手人寰……
也许是对父亲的思念,我常在梦里遇见,昨天竟又梦到四十六年前,那个冬天,那个身上落满雪花蹲在车站等我的父亲,醒来泪水涟涟,浸湿了枕头……
我一直以为父亲不苟言笑,威严有脾气,不发火我也惧怕三分,直到有一天,才明白看似威严的父亲,亦有儿女情长。
1974年的冬天,我下放农场后的第一次返家,因为较长时间离开父母的不习惯,因为刚踏入社会的种种不适,回家的心情格外迫切,劳动结束后背上包,一路小跑赶往车站挤上回家的班车。
那天鹅毛大雪下个不停,驾驶员小心翼翼在积雪成冰的道路上艰难而行。一路上,西北风夹着雪花飘过破损的车窗,吹得我瑟瑟发抖,到达时天色已晚。 我挤出人群跳下车,只见微弱的路灯下,积雪压弯的枝头,不禁打个寒战,紧裹棉袄用力跺跺僵硬的腿脚,想着赶快回家。抬头忽见父亲蹲在对面,凛冽的寒风将他头发吹得有些乱,飞舞的乱雪落在他湿漉的头上,父亲在来往的车辆中四处张望,寻找着……
我快步跑到父亲面前,提高嗓门叫了声:爸爸!父亲看见我站了起来,冻僵的脸上露出了憨憨的笑容,“快回家吧!”父亲说道。
我赶紧伸手掸去父亲身上的雪花,这才发现父亲单薄的外套早被雪花浸透,摸上去湿答答冷得扎手,几片残雪挂在父亲的眉梢上,貌似一副年老的模样。我望着眼前的父亲,复杂的心情难以言表,泪水止不住顺着脸颊流淌。
站台上的人渐渐散尽。我和父亲深一脚,浅一脚,踏着积雪走在回家路上,身后留下了我们父女的双双脚印。父亲平时少言寡语,有脾气,今天一路与我耐心攀谈不断,让我重新认识了父亲。
后听母亲说:我替哥哥下农村的事一直压在父亲心头,他因我不能继续上学而内疚……
那年我刚满十六岁,父亲头上已泛起几丝银发,给我心中还很年轻的父亲,平添了几许沧桑。
时光匆匆,不会为谁而停留。在这岁月静好的日子里,卷进了父亲的青春。为养育儿女,为家庭生计,他倾注了全部的父爱。几十年来,无论是寒霜逼人的冬天,还是赤日炎炎的夏季,总在我们酣然入睡的三四点钟就要起床,蹬着专属他的那辆载货自行车,穿梭在艰辛的工作路上。父亲一辈子奔波劳累,刚办完退休就病倒,没享过属于自己的晚年幸福,没等到儿女们的反哺回报……
多少年来,多少个大雪纷飞的冬天,我,隐约可见站台那微弱灯光下父亲的身影,眷恋着那份简单、平凡,刻骨铭心的父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