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5版:新副刊 上一版3  4下一版
 
标题导航
  内容检索:
 
  2020年12月14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3 上一篇  下一篇 4 >>返回首页
麻雀

  □仪征 张玉明

  在村庄,麻雀经年可见。即使大雪封路,也不飞走。它们似乎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就把我们的村庄当成了家乡,认我们做了亲戚,做了邻居。

  麻雀羽毛灰色,夹杂芝麻样黑点,故名。如果家养的鸡鸭也是这种毛色,我们同样唤作麻鸡、麻鸭。这样的体色本是一种保护色,能极好地隐藏自己,免遭老鹰等猛禽的捕食。但我们人类不懂,觉得土里土气,没有纯白、纯黄、芦花高贵大气。家里来客杀鸡,母亲吩咐我去抓,我和弟弟就追着麻鸡不放。现在想来,麻鸡挺冤枉的。不过麻雀却因祸得福,因貌丑而遭冷落,得以偏安乡间,自在潇洒。不然早被人捉去,囚在笼中,贩于集市,没了自由。

  麻雀喜欢热闹,成群聚在一起,整天叽叽喳喳的,吵得要死。清晨,好梦正香,被窗外树上一群麻雀吵醒,不由又想起那些烦心事。终于忍无可忍,翻身下床,一边骂,一边开门,奔至树下,胡乱捡起一样东西,朝空中扔去。麻雀受到惊吓,一团云似的,向村东头飘去。然而好景不长,片刻消停后,噪声又起,想必又被村东头撵了回来。

  我们偶尔会捕捉到它们,便开心得不得了。翻出妈妈编织毛衣剩下的毛线,拴住麻雀的一条腿,抓紧毛线的另一头,放它在空中飞,像放风筝一般。因为有毛线束缚,麻雀飞不高,飞着飞着,便体力不支,一头栽在地上。弯腰去拾,冷不防被背后窜出的大花猫抢了先,一口叼走。急忙追赶,花猫迅捷地爬上高树,跳上院墙,翻上屋顶,转眼不见了踪影。我们跺脚大骂,伤心了好阵子。花猫也晓得闯了祸,知趣地躲得远远的,许多天不敢照面。

  冬天是麻雀最难捱的季节。草木凋零,食物匮乏。庄稼收割归仓,昆虫销声匿迹,草籽、树果也无处找寻。寒风中,饥饿的麻雀们无精打采地站在树枝上,少了往日喧嚣,安静了许多。它们有时也蹲在田头低矮的电线上,一字排开,一动不动地注视村庄和田野。放学回家的路上,我们会朝它们大吼几声,或扔过去一两个土块,它们便懒洋洋地转移到更高处的高压线上,依旧站成一排。我们再吼再扔,它们不再理睬。

  筑巢是鸟的本能,许多鸟都很认真,只有麻雀敷衍了事。它们在屋檐下随便找个墙洞,就算安了家。跟燕子没法比。燕子春来秋去,只作短暂停留,但巢依然筑得一丝不苟,不肯将就。也许是被感动,我们对燕子另眼看待,包容有加。我们破例允许燕子在自家房梁上做巢、孵卵、育雏。堂屋的地面落满了燕泥和燕粪,我们也不嫌弃;雏燕从早到晚,呢喃声不断,我们也不嫌吵;家门整天敞开着,不舍得关上,怕妨碍燕子出入。麻雀则从来没有这种待遇。相反,我们对麻雀似乎有点苛刻,多有微辞,甚至骂骂咧咧。不过麻雀好像无所谓,从不计较,就像母亲骂我们一样。麻雀早已成了我们村庄的一分子。

  从家乡传来消息,村庄的土地被征用了,老屋被拆迁了,村民被安置了。草房瓦舍变成了林立高楼,父老乡亲们都变成了小区居民。

  我怅然若失。那些麻雀去了哪里?

  那个古老的如同蜂巢一般的村庄消失了,不复存在了。麻雀回不去了,我也回不去了,所有人都回不去了。

3 上一篇  下一篇 4 放大 缩小 默认
 
现代快报版权所有 版权声明  | 联系方式 | 网管信箱 | 广告服务

苏ICP备10080896号-6 广告热线:96060 版权申明 本网法律顾问:江苏曹骏律师事务所曹骏律师

版权所有 江苏现代快报传媒有限公司 @copyright 2007~2016 xdkb.net corperation.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