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 杨龙
“嘟嘟、嘟嘟……”客厅茶几上闲置、沉静多时的电话机,突然响了起来。拿起电话,耳边传来浑厚的男音,仿佛带着一股麻辣的火锅味。原来是来自重庆的长途电话。
“杨兄,我是申君。重庆大学的申君。”是他,真的是他!一位相交不长的山城朋友。手执话筒,耳听阔别已久的朋友问候,我竟无语凝噎。“你知道吗,为了给你打电话,我可费了不少心思。好不容易才从废旧的名片中,找到了你家的座机号码。”那乐天派的口语,一下子感染了我,语筒中传出了朗朗的笑声。原来申君的大伯是在当年南京保卫战中牺牲的,他准备过两天专程来南京祭拜。搁下电话,我的心温馨又怅然。这长途来电似乎让我的思绪飘得更远。
一九九一年的夏季,我去四川成都参加全国摄影研讨班学习。那时,我认识了重庆大学宣传部的申君。说实话,当时我对他的印象并不太好。在研讨班组织去九寨沟釆风活动时,晚间申君在宾馆里非要打麻将不可,结果因打牌险些和研讨班的学友打架。白天别人都在为九寨沟的风光忙着不停地按动相机快门时,他却抱着相机在一旁与寨子里的藏族姑娘们打情骂俏。研讨班的学友给他取了个绰号“花花公子”。
研讨班结束了,“同窗”们都分别都拿到了返程的车船票。我却被告之,因成昆铁路出现塌方,直接回宁的火车暂时停运了。就在我一筹莫展时,申君却给我献上一计:从重庆从水路返宁,还可以游览三峡之风光。我没好气地说:“三峡正是旅游热线,到重庆买不到船票,且不要我晾在山城?”没想到申君胸脯一拍,口出“狂”言:一切都包在我身上了。无奈待在成都也是举目无亲,走一步算一步吧。申君临走时,还丢下一句话,我会来车站接你的。
当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出重庆车站时,一眼就看见晨曦中站着申君,身边还停着一辆丰田轿车,把我一溜烟地送到了重庆大学外宾楼安顿下来,便快言直语地告诉我,船票已托她姐订到,是三天后的。悬在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在过后的几天里,申君与我朝夕相伴,红岩村、渣滓洞、白公馆、南温泉、重庆长江大桥、鹅毛岭、磁器口都转了个遍,成了“专职”的导游兼司机。
使我对这个“花花公子”彻底改变看法是在临别的那天晚上,他让我参观了他的暗房。在暗房中我一眼就看见有不少藏族姑娘无拘无束、开怀笑颜的彩色照片,这显然是九寨沟之行的艺术写真。我默然了,我猛醒了,原来申君在九寨沟与藏族姑娘笑闹中,正是为了捕捉藏族姑娘那瞬间流露的美丽表情。我彻底折服了。我问为什么对别人的讥讽不置一词?他却淡淡一笑,走自己的路,管别人说些什么。据悉,申君所拍的藏族姑娘图片,在全国大学摄影展中还获了奖。当然这是后话了。
晨曦中,我登上了返宁的客船。我和申君在晨曦中相遇,又在晨曦中分手。顺江而下,我站在甲板上,眺望三峡的秀色,拣得一把又一把关于三峡的精彩故事,使人游哉悠哉。然而,眼前总要闪现出申君的影子,久久不能消失。我衷心感谢长途电话。三十年后,它让一颗心与另一个颗心顷刻间靠紧。
申君,我会去禄口机场接你,陪同你一块去祭拜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