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 吴晓平

  正要上台做节目，突感胸闷，绞疼，气都喘不上来。坐一边候场的施岚，刚才还和我开着玩笑，看我满头大汗，惊问：老吴你怎么啦？我说不出话，摇摇手。她一把拉住我手，说：哎呀，手冰冷咂骨的，你还能不能上台？我没劲讲话，先向同事讨了一把救心丸吞下，坐在沙发上低声说，没事，心绞痛，过去发作过，歇半小时就好！

  我喝了一杯水，希望像往常一样慢慢缓解，但胸口像压了块巨石，越来越重。坐不住，干脆睡倒。准备登台的专家和嘉宾一起围了过来，有人拿药，有人询问，还有医生量血压，乱糟糟的。就听主持人张彤在一边喊，大家都别乱，我爸上周就这样走的！心脏的事，耽误不得，我打电话叫救护车了！

  我还想叫他等等，再等等看，可是手脚冰凉，感觉说话都费劲了。须臾，就听大门外救护车拉着警号，撕心裂肺地由远及近。我撑着还想站起来，就觉脚下打飘，站都站不住。转眼间担架进来了，施岚架着我睡了上去。眼前是一片惊愕的眼神，乱滚滚的人头，还有天花板上晃眼的灯，飞快后退的树叶，闪闪的红灯……一切都在旋转，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一切都在飞速倒退，倒退的速度令人恶心、想吐。我咬住牙，就像惊涛骇浪里的一只小船，死死抓住了床边！

  不知过了多久，到了第一医院，心脏救治中心。院领导得知我生病的消息，已经提前赶到急诊室。就听他低声和主治医生商量，评估一下，要不要装支架，装几个好？

  我曾经在节目里说过，国内有滥用支架拿回扣现象。这刻儿和死神赛跑，哪能讨论这么敏感而且高深的问题呢？果然就听主治医生说，他是心梗，已经堵塞95%了，不放支架不行。说着，还递了张纸给我，喏，病危通知书，哪个家属签一下？

  我探身接过病危通知书，说，家属还在路上，我签！这刻儿嫑说放支架了，就算你拿根煤炉钩子捅进去，只要血管通了就行。

  于是，麻药、造影、放支架……终于喘过气来了，感觉鬼门关上转了一圈，被小鬼一脚又从奈何桥上踹了回来。

  手术是半麻。医生问话听得清清楚楚：

  抽烟么？不。

  喝酒？也很少。

  那就是爱吃肉了，否则你的血管也不会坏到这程度。

  我说，是的，不但喜欢吃肉，还喜欢吃猪头肉、猪大肠。医生啧啧摇头，一副不可救药的神态说，“你看看，今天放支架的这根血管，堵了95%。还有两根血管，一根堵85%，一根堵90%，下次再装！”

  胸口一舒服，话也就多起来，我问：“干么事不一起装了，让我受二茬罪？”

  “支架不是你想装就装，不想装就不装的！”医生没好气地说，“一起装你心脏吃不消！”

  心内科查主任是我老友，虽然退休了，仍在坚持专家门诊。听说我住进医院，两天后也来看我。我就请教他心梗和心绞痛有什么区别？为什么过去我没装支架也挺过来了，这次就一定要装？他呵呵一笑，说，你还在为装支架纠结？告诉你，心绞痛大都是因为冠心病发病的症状，也就是说，血管堵塞还不那么厉害，疼痛过了能慢慢缓过来；心梗是诊断，就是心血管已经堵塞、堵死了，不抢救人就没了，懂不懂？

  我说我听懂了，绞痛是心疼，心梗是心死。“不过，”我忍不住又问，“既然我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以后吃肉也就没关系了吧？”

  “老吴你认真点儿，”查主任板起脸说，“肉要少吃，至于猪头大肠类，今后碰也别碰了！”

  看他一脸严肃状，我做了个鬼脸，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老衲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