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潍坊 朱睿

  休息日清晨我于园中听闻依稀鸟鸣，轻嗅空气中还有露水清润的味道，一时间竟想回乡下老家，总觉得颇有种“眉上风止，我来得稍稍迟”的意味。

  回家后，大脑立即下达搜寻指令，在墙角土缝寻找记忆里亲切的那一株株野草。它的叶子宽厚，仿佛是伸展开的莲台，穗状花序细圆柱状。我在《诗经》中读到过它：“采采芣苡，薄言采之。采采芣苡，薄言有之。采采芣苡，薄言掇之。采采芣苡，薄言捋之。采采芣苡，薄言袺之。采采芣苡，薄言襭之”。芣苡(fú yǐ 又作芣苢)即车前草，这是当时人们采车前草时所唱的歌谣，表达了“生虽是艰难的事情，却总有许多快乐在这艰难之中”的意思。

  认识车前草，缘于我的母亲。几十年前，我得过一场病，当时的诊断结果把她给吓到了，第二天，她便领我去了市里这方面的权威医院。下了公交车，还有几百米的土路要走，母亲头发被风吹得有些蓬乱，她的眼光焦灼有些呆滞，嘴巴抿得紧紧的。她怀揣着布兜，身子摇摇欲坠似的前倾，走起路来踉踉跄跄。她要为女儿寻找、祈求一份关于健康的确切答案。庆幸的是，我身体并无大碍，之前只是误诊。

  回来的路上，母亲的眼睛亮了，脸上荡漾起微笑，她拢了拢头发，然后指着路边一簇簇野草，欢快地说：看！是车前草，具有利尿、清热、明目、祛痰的作用呢。

  此去经年，车前草追随我们的脚步迤逦而行。最近，我一不留神上火了，嘴巴处起了几个小疱，母亲看到，心疼地说我的晚饭由她来做。

  届时，我看到她拿出了一团绿油油的菜，我主动承认我可从没见过。母亲慢条斯理介绍道：“这就是车前草，我特地在院子种了些。”好奇的我顺手拿了一小片叶子放在嘴里咀嚼，涩涩的，还像生布那样有些硬。这样的菜会好吃吗？我心里充满疑问。母亲笑着说：你就等好吧。

  之后她就忙活开了。她先把它们过了一下水，然后剁碎，在锅的下层放上磨好的豆子，上面均匀铺好车前草，倒上水，原来她要做小豆腐。开锅之后，小火稍煮，深入搅拌，约莫时间差不多，关火，盛出，车前草小豆腐就做成了。

  “闻着味道很不错啊！”我毫不客气，赶紧将里面的菜汤倒了满满一碗喝了，入口有一种甜甜的醇香，做熟了的车前草没有了涩味与生硬，变得滑溜溜的，润润地熨帖了我的嗓子，真是说不出的舒服。

  情不自禁，由车前草串起的时间轴令我百感交集：谁会想到，平凡的车前草竟有着穿越千年的强劲的生命力，纵观周围，“没有一棵小草自惭形秽”，其实，更多时候，越是平凡的人或事物越有着震撼心灵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