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东 蔡时雨

  花生那长长的尾巴连到整株秧，科学家把这条尾巴取了个不好听的名字叫“子房柄”。夏奶奶称之为“浆”，总是号召大家要把“浆”摘摘尽，把泥抖抖清。

  她分配一人一张小板凳，一人一只兜花生的篮子。要求这块地，今天几点干完就几点收工，无关天色黑与亮。

  夏爷爷把花生藤夹在两个膝盖之间，一只手摘一下，朝上扬一次，另一只手夹着烟，闪来闪去的，甚是显眼，夏奶奶就骂：干活儿没有个干相，吸吸吐吐的，浪费透顶，放嘴里嚼嚼滋滋咽下去才物尽其用！

  突然，一阵嗡嗡的震动，夏爷爷迅速起身捧着藤大步跨向远处，但还是留下了长长的臭气。

  “听口气，不像本地人，闻气味，像妻管严！”王爷爷一板一眼地说。

  夏奶奶一把抓过王爷爷的篮子，指着花生质问:“你看看你摘的什么花生？浆比花生长，把嘴上的功夫用到手上就好啦！”难道，花生地还出段子手？

  老妈出生就没干过这等苦力活儿，只听见她先喊手指伸不直了，就是长时间使用重力按压了的呗，后来又喊屁股尖儿疼，夏奶奶嘿嘿嘿地说：“娃呀，你的篮子里泥比花生多呀，肉肉的个大屁股不顶用啊！”

  当过妇女队长是有惯性的，这惯性啊，眼见为实，领教领教。爷爷说，收花生，基本要求是一天收完，方便后期处理收藏！当然，农场主的大规模种植除外。于是他召集了一帮以夏队长为首的队伍驻进花生地。

  当王爷爷两手抓住花生的根上部，贴着土，五指把花生秧抓过来，使劲向上提，整棵花生就拔出来时，夏队长点评道：速度慢，落在地里的花生太多。

  当老妈用铁制的小锹挖时，夏奶奶既点评又指示：娃呀，这一半的花生壳儿挨你挖破啦，用六齿耙来锄，又快，地里又清。这是第一遍。

  第二遍是用四齿铁耙浅浅地锄，原来陷在泥土里的花生都翻出来，见证新生农民的时刻到了，我在新鲜的碎泥上一步一个脚印，一脚印捡三五角花生，洋洋得意。

  花生地一片绿衣换成新泥，夏队长功不可没，最后安排浑身裏着泥的一部分花生，铺在水泥场上；被洗得白白净净的湿漉漉的那部分晾在芦苇帘子上；还有最早完成它们使命的一部分浸没在沸水中。

  夏队长领着她的队伍散去，爷爷、老妈和我在门口道谢。花生的香味从锅盖缝儿逃出窗外与花生地飘来的欢笑交颈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