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武宁 谢飞鹏
回乡下小住,天刚蒙蒙亮,便被不断传来的呵斥声吵醒。细听一下,原来是叔父和村里方龙伯在门前田里教牛。
没有哪头牛天生会耕田,先要调教一番。教牛很有讲究,首先要挑选日子。村里流传:“辰日穿圈,丑日教牛。”丑日属牛,这天教牛效果比较好。当然,也可以选择社日,社日是祭祀土地神的,牛一辈子都在和土地打交道。这都是乡下的老规矩,至于有没有科学依据,谁也不知道。
今天就是丑日,天气又非常好,正适合教牛。我知道,教牛除了要选择日子,还有其他讲究。例如,要赶在大清早,道路不能有人走过,否则教牛效果不好。如果你从边上路过,千万不能多嘴,否则也会影响教牛的。
因为知道这些规矩,来到田边后,我没有做声,只是朝方龙伯和叔父笑了笑。他们两人只顾忙着,好像没有看见我一样。方龙伯在后面扶着耙,不停发出指令。短促有力“喝”一声,是叫牛走快点;悠长轻语“呵”的一声,是叫牛走慢些;牛绳一抖,是教牛往那个方向去;到了田角,便慢条斯理叫道“转——角——”叔父在前面牵着小牛,教它按方龙伯的指令走。
开始小牛觉得比较新鲜,还算配合。但没走两圈,便感到有些不对头了。它低头晃脑,总想把牛轭弄下来。但叔父哪会让它得逞,紧紧攒着牛绳,拧着它往前走。颈脖上的轭弄不下来,小牛便耍性子,趴在田里不愿走。这个时候,叔父只有用鞭子招呼了。一下不行便两下、三下,打得它听话为止。还一边不停喝叱:“畜生,你还敢不听话?看我不打死你”。而方龙伯则在后面这样劝它:“呵呵,快起来哟,听话啦,就不打你的”。他们两个,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真是挺有意思的。
小牛在田里不停挣扎,田边竹林的竹鸡却在悠闲地叫着“水打歪——水打歪——”。这时,家里的鸡鸭鹅也出来了,小狗也来凑热闹,一边看小牛挣扎,一边对我不停摇着尾巴。
这个时候,老母牛还在栏里。听到小牛不断地挨鞭子,它对着田里不停“哞哞”直叫,应该是心疼吧。小牛也“哞哞”地回应,似乎在向母亲哭诉。看到小牛不断地挨鞭子,我也有点心疼。但我知道,这是无法避免的。一条耕牛,生下时命运就已注定。
几圈下来,小牛学得差不多了。把牛轭从它脖子上放下后,小牛便扬蹄跑向老母牛,一边“哞哞”直叫,好像在说:“我终于学会了。”母牛也在对小牛“哞哞”直叫,好像是在鼓励它。走到母牛面前后,小牛赶紧往母亲身上蹭。母牛也不停嗅着小牛,特别是它的屁股,挨了很多鞭子,不停地舔着那里,似乎在为它减轻痛楚。对一个做牛的母亲而言,这是它唯一能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