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清远 马忠

  故乡大巴山有很多柿子树。记得小时候，村里挨家挨户房前屋后，梯田边、地埂上全栽满了柿子树。深秋时节，一个个熟透了的柿子，又大又红，在阳光的照射下透着亮，闪着光，特别诱人，所以人们叫它亮黄柿。

  可是往往还等不到这些亮黄柿挂满枝头，家家户户就会忙起来——提前摘柿子。村民们大多是利用早晚饭前饭后的空余时间抢着摘收。人爬在高高的树上，将竹筐用绳子在树上系牢，先用手摘那些够得着的，够不着的再用有叉的长竹竿去叉。当一筐装满时，就把它慢慢地往下放。一满树柿子，白天一天是摘不完的，况且，许多人家少则十来棵，多者几十棵树。即使一天摘不完，或短时间没空摘，也不担心它烂掉，也用不着晚上防贼看守，因为大家都有。

  有意思的倒是村民们利用柿子树捕猥子。柿子成熟的季节，正是猥子等野生动物活动频繁的时期。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猥子就偷偷地从山里、地穴里窜出来寻找食物。而柿子就是它们偷寻的主要目标。傍晚，人们收工以后，只要在柿子树上安上兽夹，或在树下地上放好自制的土炸药，到了半夜，就会听到“砰”的一声响。被惊醒了的人一点不感到惊奇，大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全村的狗也被惊动了，都狂叫着奔向那儿。这时，只要打着手电筒或举着火把，赶到安放炸药的树下，就会看到被炸得血肉模糊的猥子。

  秋高气爽，粮食入仓。每当这个时候，自然也是乡村最美的季节。麻雀、喜鹊等鸟儿成群结队地飞来，让寂静的村庄有些热闹。鸟儿栖落在柿树上，变成另一种风景。直到多年以后到另一个城市谋生，我还有个习惯在这个时候带着相机回到老家，守在柿子树下等待那些鸟的光临。此刻，柿子完全是一个符号，标注着季节给这个贫穷的村庄一些吉祥的因子。柿叶被秋风一张张摘下，留下最高枝头上的亮黄柿，只有鸟与我们小孩才能摘下它们。

  待到大批采摘后，乡亲们对柿子分门别类进行处置或加工。可做亮黄柿的，乡亲们采摘时，就有意在它尾部留下一截小枝杈，再用土制刀片螺旋状地削去一半的柿果皮，然后用细长的葛藤连接起一个个柿子的小枝杈。很快，乡亲们的屋檐下或门前的大树上，就吊起了一挂挂金黄色的柿子串。和它先后挂起来的，还有一串串黄澄澄的玉米棒子和一串串的红辣椒。这三挂，成为大山深秋一景。

  未熟透的柿子，则用来晾柿饼。经过秋日的晒，秋风的吹，柿内的水分渐渐沁出，柿肉慢慢松软。待外表风干后，摘下放于缸或罐内盖严。捂上一冬后，柿内分泌出一层白霜——柿霜。挂霜的柿饼，肉有丝丝韧劲，味如砂糖，嚼起来余香绵远悠长。剩下柿皮，经过风干后也可以磨成柿面，掺和在其他的面粉中加工为炒面。柿子，是上苍赐给乡亲们的一份厚礼。

  遗憾的是，随着时光的推移，记忆中那些柿子树有的枯死，有的被砍，今天的故乡，再也看不到它们熟悉的身影。走在异乡的街头，听到有人叫卖“柿子”，儿时的生活情景又一幕幕在我眼前闪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