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州 刘治

  我很抗拒拍照。如果是用手机随便“咔嚓”一下倒也还好，就怕要我摆好姿势拍照，那真是莫大的煎熬。

  为啥会惧怕拍照？细细说来，可以追溯到儿时。那时候相机是个相当稀罕的物件，一般而言，想拍照必须得去照相馆。先得接受摄影师的发号施令，指令不断从对面传来：站直了！头太低了，抬高点！太高了，再低点！脖子歪了，往左转！转得太过了，脸往右啊！每当此时，总会感觉自己如同一个牵线木偶。

  比起个人拍照，集体合影更是难忘的体验。在没有数码相机和智能手机的年代，大规模的集体照不仅考验摄影师的技术，更能磨砺参加合影人员的耐心。十几人的合影倒也还好，如果规模再大，还要预先准备场地搭台登高。相机架好，人员到场，排兵布阵才刚刚开始。拍照的手舞足蹈指挥，说得口干舌燥，偏偏总有bug不断，要同时兼顾身份轻重和个子高矮真是件异常艰巨的工作。几番调遣，位置敲定后，指挥的人还会继续提出具体细节要求：大家坐正了！后面的人挺胸啊！后排踮起来！前面的注意，不要挡住镜头……好容易等到摄影师喊出：一、二、三，好啦！这才如释重负，收起假笑哄然散去。

  对我而言，参加合影更为困难，因为我有两大致命弱点。一是眼睛小，明明已经努力撑开势单力薄的单眼皮，拍照的人还跟我说：睁大啊！第二个短板，同样麻烦，可能因为先天原因，笑起来容易忘形，所以打定主意，不管摄影师怎么招呼，我总是不轻易显露笑脸。有朋友看到我的照片，总会质疑：你怎么每张照片都是苦大仇深的模样？

  进入人人都是摄影师的年代，原以为就此可以避开照相馆。但是，显然没有。前几天，到新单位上班后不久，小同事告诉我，要去相馆拍证件照，做单位宣传推介用。

  次日一早，我去了久违的照相馆。我连声催促：拍吧，拍完了我还要有事。人家根本不急，冲我指了指：去那里坐下，先化妆！

  化妆师慢慢踱步过来，开始给我涂脂抹粉，一层一层又一层。涂抹完毕后，她倒退两步，目测了一下我的脸宽，然后从抽屉里找出一支规格最大的画笔，开始了下一轮操作。

  修眉毛、上口红、吹头发、换服装……总算收拾妥当，站到了聚光灯下。师傅说：摆几个pose吧。怎么摆？慌乱间手足无措。一个大男人对着镜头搔首弄姿，我真的做不到啊。拍照的只得亲身示范，来，侧脸，握住领带，收腹……为了防止衬衫不小心撑开，我努力吸气收腹、挤出假笑。一番折腾后，总算搞定了，感觉比跑一次半马还要累人。

  您别说，现在的影楼效率还真高，只过了两天，就接到了电话：先生，您的照片好啦，现在发给你，选几张打印吧。

  咦，这个照片里真的是我吗？双下巴没了，小肚腩没了，皮肤白净紧致得让人难以置信。实在忍不住赞美了两句，影楼的小姑娘得意地回应：当然好，我们摄影师的P图技术是最棒的！就算您爹妈看到照片，都认不出是你！

  嗯？为啥我感觉这句话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