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城 胥雅月

  家中书房电脑旁的一盆水养绿萝已有三个年头，虽说写作累了，呆看一会儿郁郁葱葱有点“肥胖”的绿萝叶，便能消除眼疲劳。但或许久看绿萝“环肥”疲劳，顿生“燕瘦”审美向往，于是走访花草市场，想寻一盆“燕瘦”替代“环肥”。

  一家专售小盆景店铺的老先生，宽褂对襟，山羊白须，躺在藤椅上，手举一本线装书，优哉游哉沉醉其中，完全不在乎顾客进店。店中小盆植物，摆放错落有致，盆精致，绿盎然，造型别致，盆盆透着一股浓浓的雅趣。

  一时拿不定主张，探问，先生，小绿置案头，何为佳？或许先生听惯了“老板”，偶来的一声“先生”正投缘，于是跃身搁书，笑眯眯答——文人草！我接话，菖蒲吗？先生欢快地手持一盆叶叶举剑而歌的菖蒲向我介绍。

  苏东坡一生最爱小绿菖蒲，他可谓植菖蒲专家，曾在其《石菖蒲赞并叙》中记载： “凡草木之生石上者，必须微土附其根……惟石菖蒲并石取之，濯去泥土，渍以清水，置盆中可数十年不枯。”你看我这一盆菖蒲，有石，有水，正是学着苏大文豪培植法。

  先生继续侃侃而谈——古代文人把菖蒲与兰、菊、水仙并称“花草四雅”。从唐开始，文人士大夫便开始植菖蒲，因而菖蒲又被称为“文人草”。文人墨客为它所写的诗作数不胜数，李白、陆游、朱熹等都曾写诗赞颂小小的菖蒲。菖蒲除了被写入诗作，还常被绘入画中。“扬州八怪”之一的金农，曾以“九节菖蒲馆”为斋名，郑板桥、苦瓜和尚、八大山人、吴昌硕、齐白石等历代画家都喜欢以菖蒲入画。为什么历代文人皆深爱菖蒲？依我想，与菖蒲品性高洁是分不开的。菖蒲生长于深山远溪，但它甘于寂寞，以清泉为伴，绝不自怨自艾；与别的植物相比，一般植物的生长都离不开土壤，它却可扎根于石上，颇有傲然出尘的风姿。菖蒲身怀奇质，却安于淡泊，这与古时文人的精神追求十分契合，深受文人喜爱也就不足为奇了……

  先生的文化气质浓缩于一盆菖蒲中，我欣然接受先生的建议。

  一盆“燕瘦”菖蒲置于电脑旁，多少与文人沾上边，小欢喜。受先生影响，百度搜索《石菖蒲赞并叙》细读，发现“间以文石、石英，璀璨芬郁”，便试着把儿子儿时玩的五彩玻璃球放入菖蒲盆中，视觉山野乍现——盆中有水，水中有石，石边藏球，水潋滟，石错落，球彩艳，草凝碧——一书房精气神都凝聚在那葱茏碧绿的叶叶之上……越看越喜，越喜越爱，难怪先民崇拜菖蒲，视作神草。《本草·菖蒲》载曰：“典术云：尧时天降精于庭为韭，感百阴之气为菖蒲，故曰：尧韭。方士隐为水剑，因叶形也”。

  原来菖蒲先百草于寒冬刚尽时觉醒，因而得名，加之菖蒲“不假日色，不资寸土”“耐苦寒，安淡泊”，生野外则生机盎然，富有而滋润，着厅堂则亭亭玉立，飘逸而俊秀，自古以来就深得人们的喜爱。

  菖蒲虽小绿，实乃大雅趣。古今人钟意，意在心澄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