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仓 李仙云

  在这盛夏与初秋交替之际，台风就像呼啸的猛兽，动辄就大发雷霆，把四野里摧得地动树摇，狼藉一片。友人居住在沿海城市，清晨发来一个视频，画面中暴雨如注，只听得“咔嚓”一声，一棵核桃树竟被飓风拦腰吹断，那断裂的残枝，似在雨中哀怨悲凄地诉说它生命曾经的繁茂。心悸片刻，不由得想起那句俗语“立秋核桃雪酥梨，寒露柿子红了皮”。这个季节，在家乡关中平原，正是绿皮核桃挂满枝头之时。那缠绕味蕾的淡淡清香，穿透沉沉的岁月，犹如打开我记忆宝匣的密钥，瞬间就让一段久远的往事开始清晰如昨。

  我出生在万物萌发的春天。母亲说，我出生时，家乡的庭院冒出了两棵苹果树苗，爷爷从别家院落也移来两棵核桃树栽种在一起。从我记事起，每到春天，我就拿个蒲团和小伙伴坐在核桃树下看“娃娃书”（小人书），看得无趣了，我们就玩“过家家”，每次玩得正“嗨”时，一阵春风拂过，核桃树上毛茸茸的花絮就像调皮捣蛋的顽童在枝头荡着秋千，肆意摇摆，煞是惹人喜爱。而花落挂果之时，还不识数的我们就那样颠三倒四地数着，馋着，中间有人冒出一句“核桃真好吃”，我们都开始扬起脸垂涎欲滴地望着那在枝头若隐若现的小青果，就像身边那吐着舌头想吃肉骨头的小花狗。

  立秋一过，成熟的核桃总会在清晨带给我一阵惊喜，有的已迫不及待像蝉儿脱壳般挣脱了绿皮束缚，从树上滚落下来，我如获至宝捡拾后迫不及待地敲开，白白的果肉让舌尖溢满了清香脆甜，那般的爽口美味。最令人开心的场景就是打核桃，每次哥哥拿着长长的竹竿，灵巧地在树杈间敲来打去，那些像兵乓球一样圆溜溜的小绿球就“噼里啪啦”满地滚落，我和姐姐在树下满地奔跑四处捡拾，有时核桃砸到头上，欢笑声夹着尖叫声，惊得老母鸡嘎嘎叫，抖动的花翅膀总会落下几根色彩艳丽的羽毛。

  吃核桃更是件有趣而令人捧腹的事。那些绿皮像用胶水粘在果核上，任我们如何敲打辗砸，就是牢牢粘合在一起，我们常常“五爪龙”并用，把绿皮在石头和砖块上连皮带水地磨，核桃汁液比染料还厉害，经常把我们白白嫩嫩的小手染成褐绿色，吃得连嘴唇和牙齿都成了青绿色，没个把月，那颜色根本无法褪去。而砸开核桃外壳，那嫩如玉脂的白瓤果肉，就像舌尖上开出的花蕾，它滋养了味蕾也香甜了我们对漫漶流年的记忆。

  有次和丈夫聊起这个话题，他讲起一件趣事。那年初秋，他和村里一个伙计去秦岭山里玩，看到满树成熟的野核桃，但苦于没拿袋子，两人一合计，干脆脱下长裤，裤口一扎，岂不现成的口袋？他们就那样滑稽搞笑地扛着满满的两裤腿山核桃下山了。他讲得兴致盎然，我和儿子早已笑岔了气。

  记得有次和邻居们在核桃树下乘凉，我偶然问到为啥村里人都喜欢在庭院里栽核桃树，在中学教语文的对门伯伯说，核是“和、合”二字的谐音。原来，核桃树竟像“愿景树”，它寓意着日子和美、乡邻之家和睦谦让，以树寄情，寄托着乡亲们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和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