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新泰 曹春雷
在五月,麦地绿得恰到好处,怎么看都欢喜,都可爱。一个人站在麦地里,心被这绿荡涤,会蓬蓬勃勃生长出希望来。
所以,这个季节,我常去麦地。当初买房,选在偏僻的城郊,就是因为价格便宜,且附近有麦地。在城里生活这些年来,春日里,我去麦地的次数远远多于去公园的次数。我常自得地告诉朋友们,我是“左手乡村,右手城市”。
麦地里少见有人,偶尔遇到,也只是一两个农妇,拿着铁锨在麦丛中穿梭,引来河水浇灌。她们对我的到来并不关心,说话大门大嗓,时不时爆发出一阵笑声,有时会把藏在麦地里的野鸡都惊飞了,咯咯咯叫着,在很远处落下。
我在麦地的小路上,或蹲或坐,或走,同遇到的偶尔过路的刺猬一样,不紧不慢,从从容容。有斑鸠在路上踱步,直到我走到跟前,才扑棱棱飞起来,近得我好像伸手就能抓得到它的翅膀。
此刻,我是一株麦子,一株行走的麦子。
夕阳将大片霞光泼洒下来,将麦地的绿镀上了一层金。我像是走在一幅油画中。远处的村庄有一两柱炊烟袅袅升起,使得这油画更有田园风味。这炊烟,总会让我突然感觉,身处的是故乡的田野,遥望的是自家的炊烟。
小时,春天的傍晚,我常挎着筐去田野,先玩够了再割草。在田间小溪里捉鱼逮虾。在地头折野花。大声吆喝着追逐一只仓皇而过的野兔。学电线上排列成音符的燕子们唱歌。望着夕阳在西边的山头上,醉红着脸,一点点矮下去,看着村庄的炊烟,一柱柱升起来。
当村北老松树旁的那柱炊烟渐渐落下去时,我就知道我该回家了。炊烟下的母亲已烧熟饭菜,端上了桌,然后会站在院门口,朝着田野,一声声喊我的乳名。
后来,我长大,走出了故乡的村庄,远离了那片田野。在异乡遇到麦地,总是感到无比亲切。海子在诗中写道,他想“坐在一束麦子上回家”。一束麦子,是最快的运输工具,当我们凝望异乡的麦子时,我们的心就已经抵达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