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聊城 刘晓东

  晚上哄三岁的小儿子睡觉，小家伙非要钻进我的怀里，让我抱着睡。翻来覆去折腾了很长时间后，终于安静了下来。我长出一口气，悄悄地准备离开。儿子却用小手摸着我的脸，说了句：“爸爸，你的胡子好扎人。”我正想训斥他，又听他说：“爸爸，我什么时候也有胡子啊？”

  恍惚间，仿佛一下回到了40年前。那时我才五六岁，看着父亲往脸上涂点肥皂，小心翼翼地用刮胡刀刮胡子，觉得很好奇。我当年也像儿子现在问我一样问父亲：“爸爸，我什么时候也长胡子？”父亲边刮边说：“等你长大了，就有胡子了。”从那时开始，我就向往着什么时候能够长大，能和父亲一样刮胡子。

  父亲的胡子又密又硬，刀片用不了几次就钝了，可是他舍不得丢弃。实在不能用了，就把它折断夹在木片之间，制作成铅笔刀送给我。我经常拿着它向小伙伴们炫耀，非常骄傲地说：“这是我爸爸给我做的！”那时候父亲在外地工作，每周只能回来一次。回来后，他就喜欢把我搂在怀里，用胡子蹭我的脸，惹得我挡着他的脸，笑着四处躲藏。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父亲不再抱我了，更不会用胡子扎我。更多的记忆是我闯祸或者作业没有做完时，父亲的胡子随着满脸的皱纹在不停地颤抖。我心惊胆战地等待一场暴风骤雨的到来，听到的话往往是：“知道哪里错了吗？以后还犯不犯错？”父亲从来不打我，即便是生活的压力再大，我惹的事再严重，也不会动我一手指头。越是这样，我越是怕他，只想远远地躲开他。

  日子一天天过去，父亲的胡子一根根变白，成了现在的白胡子老头。我早已娶妻生子，成了两个孩子的父亲。知道了生活的艰辛，体会到家人和睦相处的幸福，我终于读懂了父亲。我继承了父亲的好做法，即使被气得要发疯，也绝不打骂儿女。邻居们都夸我越来越像父亲。的确，我的胡子和父亲年轻时很相似，一天不刮就冒出来。姐姐曾经给父亲买过不少样式的剃须刀，可是父亲还是习惯用老式的刀片，每天早上对着镜子，仔仔细细地抹上香皂，认认真真地刮干净。母亲开玩笑地说：“你爸爸刮胡子好有仪式感呢！”父亲乐呵呵地回答：“现在不愁吃不愁穿的，不刮刮胡子精神精神，怎么过好日子？”

  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肉嘟嘟的脸上带着笑容，小手还放在我的脸上。我轻轻地把他放好，悄声地对他说：“好好睡吧，我的儿子。爸爸不盼着你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