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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0年4月9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下一篇 4 >>返回首页
米粉肉香飘万家

  □南京 李根萍

  雨水时节,赣西故乡东桥翡翠谷里春意盎然,从山底沿着小溪向上攀爬,路旁发现桎木花正含苞待放。桎木故乡称为桎木柴,是山里一种常绿灌木,四处可见桎木柴细长的身影。它谦虚低调,可又甘愿奉献自己的一切。

  小时候肚里常缺油水,春天来了,上学路上,我一旦发现桎木柴开了花,便三步并作两步,回家告诉母亲,山上的桎木开花了,快快蒸点米粉肉解解馋吧。清明节前蒸米粉肉,是村里流传百年的风俗,这个时节正是春耕大忙之时,蒸点米粉肉犒劳耕田人,最主要还是悼念先人,不忘过去,珍惜拥有。

  母亲整天在山里忙,其实早就看见桎木柴开花了,无奈那个年代家中常常捉襟见肘,蒸次米粉肉要攒齐足够的鸡蛋,方能在集市上换回肉和白糖。母亲见我兴奋相告,为了不让我失望,每次还是会当场答应我的要求。每年生产队会分点糯谷,在碾米厂加工成糯米后,母亲舍不得吃,除舅舅或姨妈来了做点糯饭招待外,剩下的就留着蒸米粉肉了。晚上忙完灶头上的事后,母亲搬出歇息已久的石磨,冲洗干净,叫上姐姐帮忙,就着昏暗的油灯,开始磨糯米粉。石磨一响,似闻肉香,我兴奋不已,无心做作业,三番五次去凑热闹,抽空向石眼中添把米,恨不得眨眼就磨成一盆米粉。油灯闪烁,石磨悠悠,一圈圈地转,常常要磨至深夜,我早已进了梦乡。

  算准赶集的日子,母亲起得比往日早,提着满满的一篮子鸡蛋,推开家中吱吱呀呀的柴门。晌午时分,母亲手中篮子里的鸡蛋变成了一块红白相间的五花肉,还有一斤用粗黄纸包的白糖。回到家里,母亲在厨房里忙开了,将糯米粉、切成片状的五花肉和白糖倒入大瓷盆里,再洒进适量红米粉,为的是调色增香,继而加水加盐加油,用筷子反复搅拌均匀。开蒸了,灶中添上一块敲碎的煤饼,生上一炉好火,架上煮饭的大锅,用竹勺添点水,将瓷盆放进锅中的稻草垫上,最后盖上木锅盖开蒸。其间,还需上下不停地翻动米粉,使之容易蒸透。

  火舌舔着漆黑的锅底,一袋烟工夫,蒸汽将瓷盆顶得啪啪作响,香味穿透厚重的锅盖,钻出窗子的缝隙,冲出屋顶瓦片的接口,在村子里随风缭绕,在山路上自由飘荡。

  下午放学后,我脚一踏进村口,闻到这熟悉的香味,便知母亲在蒸米粉肉了,霎时味蕾翻滚,脚下不由呼呼生风,向家里飞奔起来。推开家中的柴门,堂屋的八仙桌上,母亲已给我盛好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粉肉。我迫不及待搛块肉塞进嘴里,陡然满口是甜的,轻轻咬上一口,红色的粉肉又香又甜,软糯可口,特别解馋。母亲总是在一旁劝我慢点吃,瓷盆里还多着呢,今天让你吃个够。那时根本不知为了做顿米粉肉,母亲该有多辛劳,也不知问问母亲吃了没有。

  18岁那年秋天,我穿军装出了山村,在闽南漳州光明山下当了一名炮兵。从此,聚少离多,每年桎木开花时节都不能回家,更无法品尝到母亲亲手蒸的又香又甜的米粉肉。总是在这个时节,我会在异乡梦见自己回到山村,兴奋地推开家中的柴门,堂屋的八仙桌上有碗香气四溢的米粉肉。

  眨眼三十多年过去了,今年桎木开花时节,我恰巧因疫情困在故乡,家人特意蒸上一大盆米粉肉。可是,母亲已去了天国。老屋柴扉藤蔓爬,一树黄昏缠枝芽。窗含尘封忆旧事,物是人非镜中花。

  盛碗喷香的米粉肉,摆在母亲的墓前,轻轻地对母亲说,娘,桎木开花了,我们给您蒸米粉肉了,一定要趁热多吃点,不知合不合您的胃口……

  墓的四周,全是桎木,山风轻拂,一朵朵洁白的小花在风中摇曳,仿佛慈母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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