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君子学道则爱人。儒家的仁道包括自爱与爱人、爱物。自爱是为了爱人,进而爱物,或说自爱是为了更好地爱人、爱物,所以说,实践仁道的君子,是不能停留在自爱的阶段的,而是一定要将爱推开来,从而落实到爱人和爱物的境界之上。宋代的张载说:“以爱己之心爱人则尽仁”,王安石也说:“爱己者,仁之端也,可推以爱人也”。再者,就“仁”之本义以及孔孟对仁的定义来看,也都是强调“仁”的人与人的关系问题的。《说文解字》说:“仁,亲也,从人从二”。所谓的“从人从二”正是突出二人为仁的“相人偶”,即人与人的关系之本质属性的。孔子在回答他的学生提问时也指明了这一点。“樊迟问仁,子曰:爱人”(《论语-颜渊》),孟子更加明确指出:“仁者,爱人也”(《孟子-告子下》)。正是因为自爱与爱人有着这样的推及关系,所以《论语》结合着君子这一特殊对象指出了“仁者爱人”的归宿:“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人”(《论语-阳货》)。
儒家的仁者爱人之道,甚而是孔子的“一以贯之道”那是具体通过忠恕二道而得到反映和体现的。孔子向世人所宣扬的“一以贯之道”的具体内容是通过他的学生曾子之口得到了表述。曾子说:“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论语-里仁》)。
第一,什么叫忠恕之道?朱熹说:“尽己之谓忠,推己之谓恕”。首先应明确忠与恕不是一个平等的关系问题,而是一个内外的关系问题。具体说来,“忠”是解决实施仁爱的主体者的内心问题,而“恕”则是解决外在的落实问题。换句话说,忠是解决内在的德性及其状态问题,恕是解决具体落实这一德性及其状态的行为问题。简言之,忠是用来持己的,恕是用来及人的。
忠之“尽己”当要解决自己内在情感状态问题,而“忠”的各种本义上的诠释正是对这一情感状态的规定。《说文解字》:“忠,敬也”,段玉裁补“尽心曰忠”,《疏》:“中心曰忠”,《广韵》:“忠,无私也”,《六书精蕴》:“忠,竭诚也”,《玉篇》:“忠,直也”。可见,“忠”在恭敬、中心、无私、竭诚、真直等规定了“尽己”的内在德性及其情感状态。完尽了自己的内心诸种德性以后,最后落实到为别人的行为之中。“为人谋而不忠乎”?(曾子语),“尽心于人曰忠”(司马光语),此之谓也。
恕之“推己”所要实施和完成的是要将“忠”的精神外化为人的具体行为。所谓的“推己”就是由自己而推及他人。也就是说,所谓的恕道是要解决人与人之间如何相爱的问题,或者说恕道是要解决实施仁者爱人的方法和道路问题。
而“为人”,即“仁者爱人”则是需要正反两方面的进入方能得到体现。因此之故,“恕道”从正面上说就是“己欲立而人,己欲达而达人”;从反面上说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具体说来,自己想要成立、站立,同时也使别人成立、站立。自己想要显达、通达,同时也使别人显达、通达;自己所不想要的,或说是自己所厌恶的,就不要将此强加到别人身上。所以从“恕道”正反两方面的内容来看,实际上是要表达的意思是,如果认为是好的东西,那么你就“给”别人;如果认为是不好的东西,那么你就“不给”别人。 简言之,推其所欲以及于人与不推其所不欲以及于人,这就叫作“恕道”。
用自身的感受去判断什么是应该为别人做的,什么是不应该为别人做的。当然什么叫好的和不好的,什么叫应该的和不应该的,如何确立它们的标准,这又恰恰是儒家始终要思考和解决的问题。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将心比心,设身处地应是实现“推己”的前提标准。而要实现这种“推己”的最佳效果,作为内在的本体性的存在者,即“忠道”,就显得尤为关键。因为实际上,“忠道”所要关照的正是每个自己的内心情感的“尽心”“中心”“公心”“诚心”“真心”的本体问题。所有这些“心”即可用一个概念来概括,那就是“忠心”。而有了这份“尽己之心而为人”的“心意”,或说“忠心”以后,接下来的工作就是将这种本体的“心意”落实到人的具体的行为方式之中,而这项工作就是由“恕道”来完成的。
正面意义上的“恕道”就叫“成人之美”;反面意义上的“恕道”就叫“不成人之恶”,而此亦即“君子之道”。“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论语-颜渊》),此之谓也。在孔子那里,并没有将“忠恕”之道与君子之道直接联系在一起讨论,而在《大学》《中庸》中则是直接将忠恕之道与君子之道联系在一起。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顾炎武才得出结论:“然则忠恕,君子之道也”(《日知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