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文丛”的每部作品中,有一万条否定爱情的理由,可是爱情还是在那儿,无法否认。
“窈窕文丛”,顾名思义,作者都是女性,是女作家,而且这次基本都是八○后九○后的青年女作家。关于女作家,关于女性书写,有“女权主义”的说辞,也有女性文学为文学提供了细腻与抒情风格的说法。这两点都有它的理由,但也都可以不管。或者说,“窈窕文丛”的年轻女作家们所提供的,远远不只这些。
我相信,女性所体验的世界一定不同于男性所体验的世界,这是由男女不同的身心所决定的。因此,女性作者一定会为文学共同体提供新的东西。“窈窕文丛”不仅是女性文学,而且要为文学提供新质。就拿经典的女性文学形象来说,目前我所知道的大多为男性作家所创造;但我更愿意信任女作家们所塑造的女性形象。因为,那不是“他者”,而是她们“自己”。“窈窕文丛”为文学世界提供的女性文学形象,如纪米萍、夏肖丹、丁霞、刘晋芳、商小燕、娜娜、云惠、阮依琴、唐小糖、芸溪、静川、梅林、汪薇……还有好多个“我”与“她”,那些鲜活的女性形象,只有她们才能创造,“她们”身心的千疮百孔,只有她们才能感同身受。阅读“窈窕文丛”,我一次又一次被震撼,我对于“她”的阅读体验,不是同情、怜惜、悲悯等词汇所能概括的。常常,我觉得我就是“她”,就是“她们”,我居然也可以感同身受。这是文学的魅力,也是文学的命运。
让我这个男性读者觉得遗憾和汗颜的是,“窈窕文丛”中所塑造的男性形象,或萎缩,或无能,或逃避,或不忠,或模糊不清、不负责任,或外强中干、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伊甸园至少有一半有坍塌的危险。女人都那样了,男人就没有责任?还有幸福可言?男人都这样了,女人的幸福又从哪儿来?男人的命运和女人的命运如此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异性环境颓败了,无论男女,他们和她们情将何堪?免不了的,每个人的心上都会有一道或一道道伤口。我们都是伤心之人。文学,某种程度上就是疗伤的艺术。
但是,“窈窕文丛”中所有的故事也都在告诉我:爱情至少一息尚存。“窈窕文丛”的每部作品中,有一万条否定爱情的理由,可是爱情还是在那儿,无法否认。倘若本体意义上的爱情已经死亡,“窈窕文丛”中的那些女性,也就不可能有那样的深创与剧痛。爱情似乎是痛苦之源,但也只有爱才能创造奇迹。
广义上的“爱”和“情”是世界的本源。“窈窕文丛”中的作品,也有不以两性关系为描写中心的,而是更多关注底层人物粗粝、绝望的人生,像冰冷的石头和灰扑扑的尘土一样的命运。“任何人在写作时想到自己的性别都是不幸的。”弗吉尼亚·伍尔夫的话颇堪玩味。她还说:“心灵要有男女的通力协作才能完成艺术的创造,必须使一些相互对立的因素结成美满的婚姻,整个心房必须大敞四开,才能感觉到作家是在美满地交流他的经验。”弗吉尼亚·伍尔夫被“女权主义”时而认作同道时而认作敌人。我只知道,男人和女人有着更宽广意义上的共同命运。
美貌曰“窈”,美心曰“窕”;美状曰“窈”,善心曰“窕”。“窈窕”形容的是女子仪表心灵兼美的样子,丛书以此命名,编者和出版人的美好愿望可以想见。“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说好的“君子”呢?“窈窕文丛”既是给女人的,也是给那些男人的。
给“爱”机会,让“爱”创造。
贾梦玮